姜央踩着地上那束光踟蹰,整整裙绦,抻抻衣襟,提了食盒深吸一口气迈过去。

    卫烬倚着后头的紫檀木案,手里拿着卷书,垂首凝神翻阅。阳光梭过窗格横斜在他身上,发丝和浓睫被挑染出几缕刺目的金,很有几分玉骨清相的况味。

    听见她进来,他也不抬头,兀自翻过一页书,淡声问:“寻朕何事?”

    语气疏离得,同平常他召见臣工无异,仿佛刚刚的亲密都是假的。

    姜央心头被堵了下,憋闷得紧,迟疑了会儿,去到南窗的香几边,背对着他,将食盒放上去,抽出屉子取出里头一枚白玉碟。

    碟身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边沿被打磨得极薄,雕绘满各式梅花,或绽或收。

    金芒斜打在上头,光点

    随她动作沿碟子边缘溜过一圈,在她葱削般的纤指边轻轻一闪,更衬肤白如玉,红梅嫣然。

    是那晚他用来装炒松子的玉碟。

    洗得倒挺干净。

    卫烬浅浅地弯了下唇,在她回身之前,又及时将视线搬回书上,“全吃完了?”

    “嗯。”姜央乖乖点头,罥烟似的细眉轻蹙,有些负气。

    腮帮子微微吹鼓起,太阳底下瞧,软白里透着薄粉,依稀能看见几根纤细的绒毛,叫人忍不住想上手去戳一戳,看究竟能戳出多少气来。

    卫烬忍笑。

    对皇帝的问话,只用一个“嗯”字来敷衍,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她有这个胆了。偏生自己一点也不觉得生气,细细咂摸,还能品出几分甜。

    不故意远着他,这样很好,比花宴上哆嗦着给他磕头好多了。

    繁文缛节都是给外人定的,他们之间,不需要。

    薄唇动了动,卫烬下意识便要问“好吃吗?”话到舌尖又忽然转了个弯儿,眼波搭了她一圈,落在她紧扣碟沿的玉指上,山河做的眉眼轻轻一眯,“来还碟子?”

    姜央听出他语气里的戏谑,才刚退去红晕的耳朵尖又蹭地烧着。

    这一幕,她适才在养心殿门上,已经经历过一回。

    皇城是帝京的心脏,而养心殿更是心脏中的心脏。每日想来这儿的人,绝不在少数。有为商讨国家大事的,也有妄图攀龙附凤、一朝飞上枝头的,来这儿还碟子……

    应当是史无前例。

    醉翁之意有多不在酒,姜央自己也很清楚,可是没办法呀,谁让这混蛋什么话也不说,就给她留了这么个谜题。

    别以为她不知道,刚刚自己拿碟子的时候,他可就一直盯着她瞧,眼珠子都不带转的!玉碟反光,她看得一清二楚,连他眼睛上有几根睫毛都数全乎了!

    明明就是想让她过来,还非要摆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