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鹤莲下朝出了宣德楼,没有第一时间回去驸马府,而是去了父亲文明儒的宅子。

    文明儒得知儿子回来探望,正在用饭,立马叫下人再添置了一双碗筷,安明高兴的跑到大门口迎接:“少爷回来了,快些到堂上来,老爷正用饭呢。”

    “安明还是这么精神啊。”文鹤莲笑道,从马上下来走进自个家的大门,“安明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心仪的姑娘,我给你张罗着娶回家做老婆。”

    “少爷可别埋汰我了,”安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就我这样的,谁能看得上?我再做几年就回老家种地养老母去了。”等他攒够买地的钱,就该是离开文相府的时候了。

    文鹤莲这才恍然觉得时间流逝的如此之快,少时伴在自己身边的伴书童也到了奴役期满的时候,安明和他差不多大,相处起来如同兄弟那般,待他真挚,叹气说道:“想不到安明也到了要离开临翊的时候,家里的老母住在哪里?我改日送去些许问候,算作我对她老人家将儿子送到丞相府这些年来尽心尽力的感谢。”

    “什么感谢不感谢的,少爷说的是什么话呢,”安明继续往前走着,“老爷和少爷待我好的很,不需要什么感谢,老爷一直知道我家里母亲身体不好,私底下给我拿了好些上好的药材和补品送到老家夏邑县,每逢年过节也会派人送好些时下的糕点吃食过去,老爷当真是菩萨心肠,对府里每一个下人都这样。”

    “爹竟然做了这么多?”文鹤莲倒是不知道原来看起来高高在上的爹竟也会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府里的下人。

    “是啊,老爷为人细腻和善,所以也教出了像少爷这样的温润性子。”

    “你小子,嘴巴会说话。”

    两人很久没见,自文鹤莲娶了才宁公主入住驸马府后,安明就再没见到过他,休沐时他也听得了一些有关驸马府里不好的传闻,说是文鹤莲在公主那儿过的并不好,那才宁公主是个十分强势的女子,容忍不得别人半分不顺从自己的意思,公子性子再怎么温软,也不喜过于自我强势的女子,还听说半个月前公主就已经从驸马府里搬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安明看了几眼文鹤莲的神情,也并无倦容,便也觉得那些都是空穴来风,别人家的事岂是由几个旁人的几张嘴能说的清楚的。

    “老爷,小人带少爷过来了。”安明笑着,想来这也是少爷头一次离开老爷的眼皮子底下那么久,心里定是念想着的。

    文明儒果真看见他脸上瞬间有了笑意:“难得回来一趟,快坐下,我们父子俩说些心里话。”

    甚至推给他一杯酒,明明过去都不许他喝酒,一滴都沾不得,他只好坐下来推开那酒杯歉笑道:“说说心里话是可以,但酒估计是喝不了,父亲你也知道孩儿的酒量。”

    文明儒一听,直拍自己的脑袋:“你爹我年纪大了,明明是爹以前不许你喝你酒量才会一点都没有的,是爹的不是。”

    文鹤莲拿起碗筷,他着实是饿了,朝中事物繁多,人手又严重不足,夹着菜和着饭扒了几口,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爹这是什么话,您还年轻着呢,以后别说这种话了,孩儿听着心里都不舒坦。”

    “怎么没老呢,毕竟幼轩你都这般大了,娶了妻,过不了多久爹就有外孙可以抱了对不对?”

    文鹤莲扒饭的动作顿了一顿,慢了下来,表情明显变得有些无奈:“这种事以后再说吧,孩儿现在一心只想着为官家分忧,替百姓谋福。”

    文明儒是过来人,知道他在那边会经历什么,那毕竟是官家的女儿,当到他们文家都不是她来跪自己这个父亲,而是自己去跪她,还要再尊称一声公主,恭敬行一句:“公主妆安。”的礼。

    “没事,过日子是这样的,一开始确实有

    数不尽的不对付,后面就会慢慢磨平,一切都会好起来,你看开些。”可再受委屈又能怎么样?官家的女儿,是能大声吼得,动手打得吗?

    文鹤莲摆摆头,不想再聊这件事,直聊起这次的考试:“官家这次仓促办的博学宏词科考试,好像只有四个人能被录下,这一年有哪些考生是父亲在意的?”

    “你说这个啊,不用担心,人爹都给你选好了,放榜那天你就会知道是哪些人。他们以后都会是你官道上的左膀右臂,你须得从他们还很弱小时紧紧把控住他们,这样他们以后才会为你所用。你最近因着汴水疏浚贡献良策,官家给你升了个五品御史大夫,你才为官不到一年就有如此高就,看来官家是私心你的,这样端王那边可连带着受到了官家的赏识,实在是大功一件,端王登上储君之位指日可待。”

    文鹤莲一听到人已经安排好了这句话就觉察到不对劲,他知道考生里面有贺兆珽,以贺兆珽的才华,榜上有名是理所应当的,但在父亲这边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这年的主考官是尚书省左仆射魏君贤,朝堂上公认的墙头草假清高,做也是会做正人君子该做的事,但也要看会不会伤害到自己的利益。

    往难听了说就是两边都不得罪,但也两边都不亲近,两边又都恰到好处的讨好到了,写名单这事已经是考场上司空见惯的事了,官家身边没一个敢告状揭发这两个权相的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