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是笑?”
垂幔重重,檀香杳杳。
老太后闭目侧躺,手指轻轻拨弄着一串念珠,眼尾的皱纹直达鬓角,苍老却威仪的面上素无笑容,只余一片清淡,宛若那龛中古佛,不动声色。
大嬷嬷听着也玄乎,那南宫绝素来心高气傲,被人算计得来的皇家赐婚,当时还闹个不吃不喝不起身都不罢休,这会儿怎么居然还跟明蕊“相亲相爱”起来了?
按说,他不是该对那个谭家表小姐情深义重吗?早几年还为了谭清元往那土匪窝里三进三出,京城里谁不艳羡这桩天作之合?
如今却好了,这天作之和叫人棒打鸳鸯,又给明蕊横插一脚,他不气得掀翻世子府就是理智的了,怎么会转眼之间就对明蕊和颜悦色了呢?
大嬷嬷不懂,老太后微睁开眼,平静的眸中映着不远处饕足石砻鼎炉上的篆刻符箓,沉吟片刻道:“南宫家与明家其实颇有几分相似。”
明家长辈战死沙场,留下明蕊这个遗孤。南宫老王爷为去江南治水,也是大病一来呜呼哀哉。
这两个孩子身世有些相似,按说相处起来并不会太过艰难,但不知为何,幼年还好,略长几岁,两人的关系却越发疏远,最终竟还形同陌路。
“到底是男人,”大嬷嬷想不明白这道理,这事儿究竟还是得看南宫绝的意思,“没准他尝到了新婚之喜,以前那些想不开的便想通了,也未可知呢?”
“若是如此,自然再好不过,若分明心里有怨,却还能如此之快的伪装自己……此子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卧薪尝胆,难为他了。”老太后轻轻笑着,大嬷嬷低头不语。
想到那个为了嫁给南宫绝不择手段的小侄孙女,太后过了片刻又叹息着合上双眼,不知何时,当初纯洁明艳的小姑娘竟也有了这份心思,果真是她老了,看错了人吗?
“那丫头,白养了她这么多年……也是她报恩的时候了。”
壁灯的影子被阳光拉长,一人高的狰狞烛台刮过光滑的地面,大嬷嬷无来由感到一阵寒意。
不刻后,南宫绝与明蕊来到了慈宁宫外请安。
“臣南宫绝请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南宫绝掀开衣摆,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明蕊虽然不大愿意下跪,但毕竟这里面的人是长辈,也是带着原主长大的人,她跪了也无妨,遂也有样学样地跪了下去。
“明蕊请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
宫女垂眉俯首,小太监不言不语,慈宁宫大门洞开,内中却久无反应。
明蕊心知肚明,这是老太后对原主的失望所致,是责罚,而她必须受着。
可怜的是,南宫绝也得一起受着。她微微侧头看去,南宫绝仿佛一座雕像,轮廓分明的侧脸,鼻若悬胆,唇塞朱丹,倒是一副面红齿白、俊秀如画的好面相,就连跪着也能跪出天家子弟的风范来。
乍一看,倒不是皇帝的侄儿,活像亲生的一般,贵气天成。
明蕊恍惚想起,原主的记忆里,现如今正坐镇东宫的太子南宫仁,倒跟南宫绝眉眼有几分相似。不过南宫仁面宽些,两撇小胡须挂着,已有四十来岁,更加成熟稳重。
大概是隔了辈的缘故,毕竟是一家姓的。
南宫仁,南宫绝……啧,这到底是在哪里听过,怎么这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