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在王府养伤的日子,是战王府中这几年来最热闹的日子。

    宁王顾攸带着王妃徐静柔一日两趟的过来。每次来都不忘将那些拿了银子不办事的诏狱差役骂得狗血淋头。

    丽妃的关怀也是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什么人参鹿茸,灵芝雪莲,只要能补养身子的也不拘什么,更不拘价值几何,一律流水似的送到了顾修的府上。看得苏澈眼珠子通红,恨不得天天都和那些罕见的药材睡在一起。

    晴昭公主还在病中,暂且不能出宫。只能遣身边行事妥当的嬷嬷每日登门探望问安,事无巨细的围着与顾修治伤的苏澈反复询问顾修的伤情,直到将苏澈问得汗毛炸起。

    除此之外,还有那些受过顾修恩惠的战将遗孀,听闻顾修在府养伤,皆自发的带着家中的土鸡土鸭,肥豚肥羊,自家地里产的瓜果蔬菜,连带着捕的鱼,攒收的鸡蛋都送到了顾修门下。有的人干脆连门也不进,几个布口袋直接往大门口一堆,累得宝德时时刻刻要在门前看着,将那些土豆红薯白菜冬瓜的搬进府里。

    就这些菜量,战王府上的这些人便是十年不买菜,也都够了。

    吴婶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这两年顾修大多数时间都泡在军营里,即便回府也是早出晚归。如今好了,借着顾修在府上养伤的机会,一日四顿变着花样的给顾修做吃食。

    发誓要把顾修在诏狱中那几日掉的几斤份量翻着倍的养回来。

    君王顾鸿也在顾修回府养伤的次日,遣了太医登门,问过了脉案后,又留下了成堆的上等伤药。又是顾修一个人绝对用不了的数量,也都便宜了住家为顾修诊伤的苏澈。

    不知为什么,顾修就是不用君王赏赐的伤药。

    接连下了几日雨,再往后便是大艳阳天。

    当下还未入伏,天气还不算太热。战王府中陈设不多,开了院门对流风吹着,便可遍体升凉。

    顾修伏在榻上,眼前摆着一小盘削皮去核切成月牙小块儿的苹果。

    韩墨初坐在不远处的桌案跟前,眼前堆满了京郊大营中送过来的军情奏报。顾修这次除了这顿打以外,没有任何责罚。军职爵位都在,连停职和禁足都没有。

    军中事务一向都是急务,不能如此悬而不决。

    因此即便顾修在府中养伤,军务也不能耽搁。而这处理军务的担子,也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韩墨初肩上。

    “师父,你累不累?”顾修拿着果叉,叉起一块儿苹果搁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看着伏案忙碌的韩墨初。

    “臣累又如何,军中都是急报,都不能耽搁。”韩墨初从伏案中抬头,眉峰轻扬道:“殿下,食不言,寝不语。嘴里含着东西说话像什么样子?”

    “是,食不言。”顾修两口将口中的苹果咽了下去,低声自言自语道:“真不近人情。”

    “殿下觉得臣这是不近人情?君子不欺暗室的道理臣已经与殿下说过多次了。莫说殿下现在在臣眼前,便是臣不在,殿下也不该如此放纵。”韩墨初煞有介事的拿起桌案上的戒尺拍得一声轻响:“殿下若是这会儿已经有力气和臣磨牙了,不如与臣一起看军报,西戎边境的白虎军上报短缺战甲七千一百件,户部说年前已经拨银,兵部又说不缺银两而是短缺生铁,现在架吵了一圈儿也没个结论,殿下预备着是个什么主意?”

    “兵部短生铁?这不是笑话么?”顾修才安逸了几日的精神一下子又崩了起来:“兵部掌军械,采办生铁是职责所在。还有,军中战甲短缺竟然要现办生铁,真打起仗来还等着现铸战甲呢?”

    “殿下这就觉得这事儿可笑了?殿下可知这事儿已经压了一个月了,陛下竟然浑然不知。”韩墨初将手中的奏报朝顾修翻了翻:“遇见这事儿,御史台那些言官倒都哑巴了。”

    “算了,大周一向如此。军中是军中,朝中是朝中。”顾修忍着背上的痛,将自己的身子撑起了一半:“你只批说从王师营中的军备库里拨八千件战甲与白虎军主将,兵部的事容后再议吧。”

    “果然啊,这些军报比什么药都管用。”韩墨初扬起嘴角:“殿下还是躺下吧,一会儿让常如看见了,又该唠叨什么不尊医嘱的话了。”

    顾修才靠回榻上没一会儿功夫,宁王顾攸便扇着扇子从院中走了进来,身后的小厮每人怀里都抱着一个巨大的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