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基地派出去、在外界探索的人员,都会安装一颗这样的假牙,表面刻着人员编号,内部则安装有无线定位器。这样他们的位置便随时被卫星定位与光脑共享,无论是需要支援还是已经牺牲,基地的人都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他们。

    白墨燃自己也安了一颗这样的假牙,所以他很容易就辨认出,这是基地的东西。发现这死人脑袋可能属于战友后他倒也不觉得恶心了,从承影手中接过假牙仔细观察,果然在牙齿内侧发现了一串细小的编号:252010079。

    “还真是基地的人……”他喃喃道,“见鬼,他怎么会死在这里?”

    旋即又抬起头,看向承影:“你怎么猜到他来自基地的?”

    “推测。”承影简略地回复。

    那人头嘴唇已经烂光了,他接到手的第一时间,就看见了那口整齐漂亮的牙。

    S城的原住民从不会进入丛林之中,而若是不懂事的外来流亡者,那他的牙齿未免维护得太好了。在这个时代流亡者能填报肚子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更没人有空去护理牙齿,包括贵族在内都基本人人一口烂牙,有闲心关注牙龈问题的,只有基地的人。于是承影就试着检查了一下,居然还真的被他发现了定位用的假牙。

    那就说明这个人肯定是基地派来出任务的探索小队成员,可他为什么会死在这密林之中?

    “他是一个哨兵。”白墨燃端详着那颗牙,忽然说道,“基地内所有外出人员的编号都是有规律的,2520意思是他是2520年毕业,后续的01是指白塔,红塔的代号是00,0079则是他的学号。”

    “我觉得,他很可能是和简川江一起,在那个失事飞机上的成员。”白墨燃说,“甚至可能就是他的搭档哨兵。”

    可是这样的话,事情就有点不妙了。失事飞机的位置是祝垂洛给出的,目测离这个地点最少还有两公里。这人却死在了这里,而且只有一个脑袋,甚至看不出他的死法。白墨燃的心里不由有些七上八下的,心说也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未知的危险,万一自己也着了道该怎么办。

    承影却似乎完全体会不到他的紧张,只是将目光放在周围的灌木上。这地方完全是白墨燃用体重硬生生砸出来的,非常窄小,两人几乎是脸贴脸地站着,但凡是想改成“肩并肩”,都得挤压旁边的树枝。好在这底下的树枝因常年不见阳光,大多都已经枯朽,承影试着用军刀去劈,感觉也不算特别费力。

    “现在怎么办?”白墨燃顺手把假牙塞进兜里,问道,“再要爬上去的话,我感觉不怎么现实。”

    承影摸出一只手电,对着丛林深处照了照。片刻之后他似乎选定了一个方向:“这边。”

    “啊?”白墨燃狐疑,这货可是个路痴,突然这么肯定,要是带跑偏了方向那问题可就大了,“你确定?”

    承影没有解释,反手一刀劈开灌木,便向着丛林深处行进。白墨燃知道这家伙一贯无组织无纪律,我行我素从不废话,心中虽然纠结,却也不敢独自留在这狭窄的“竖井”里,只能跟着他前行。

    走着走着,白墨燃渐渐也品出些门道来。他们行进的这条道路虽然和四周一样枝蔓横生,却似乎比其他的地方都稀疏一些……他观察经过之处的树枝断口,大部分都是新鲜的,显然刚刚被承影劈断;却也有一些陈旧的伤痕,似是曾经被人劈砍过。

    树枝被折断是不可能在断口处长出新枝的,所以不论它们的生命力如何旺盛,被外力折断的痕迹都会存在很久。白墨燃明白了,这些树枝曾经被那死去的哨兵折断过。

    他想不到承影那么巧妙的方法,就用蛮力一路砍断枝条过来。只是途中不知遇上了什么,以至于就在快要进入S城的时候身死,甚至只剩下一个头颅。

    白墨燃紧张地用手电光扫视四周,丛林里寂静无声,只有两人行动发出的声响。为了缓解这种沉默带来的压力,他主动向承影搭话:“对了,刚才是什么东西把我卷到空中的?你看见了吗?”

    “变异的柳树。”承影回答得言简意赅。

    白墨燃闻言不由打了个哆嗦,赶忙去看自己的裤腿。在终结之日后变异的生物都异常残暴嗜血,即便是植物,也往往能进化出食肉性。而这些食肉植物中又以变异的柳树为最,它长长的枝条上生满细小的倒刺,一旦触碰到活物便会将之紧紧缠绕住,同时以尖刺向猎物的身体中注射消化酶。它的消化酶极其厉害,哪怕只是沾上一点,都会导致大面积的皮肤溃烂,如果你恰好还对这种酶过敏,那恭喜你,留在基地的遗书可以派上用场了。

    好在白墨燃出发前听从了承影的教导,把裤腿紧紧地扎在军靴里。柳枝上的尖刺并不长,没能穿透皮靴,他的脚腕安然无恙。

    这时一直在向前的承影突然停住了,白墨燃猝不及防,一下撞在他的背包上,差点摔了个狗啃泥。他捂着撞疼的鼻子,瓮声瓮气问道:“出啥事了?”

    “蛛网。”他听见承影低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