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开始,我就知道这一天是一定会来的。
且不说会不会有人愿意在这山上逗留一辈子,就是依我对他的了解——尽管我同他只一起度过了十几日的光阴——但我也知道,他绝不是会在这简陋的木屋中长留的人。
他自有他的去处,而栖山绝不是他的归处。
而且老实说,我还以为他会在更早的时候,一声不吭地在夜晚离开,就和他出现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只给我留下一团迷茫和不解。
……哦,现在的话或许会给我留张字条,在上面写上一两句编排我的话。
无论如何,这会儿我都没有惊讶的情绪,就连开口问他也像是本能反应。
可就在我出声之后,他没有了再往山下跑的意思,站立在原地喘着粗气,眼帘微垂,视线紧紧落在我的身上。
直至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今天有些晚了。”
“嗯?”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停顿了一下后才猛地“啊!”了一声。
“昙现!”
经他一提醒,我实在是分不出心思去猜他究竟是走是留了,恢复脚步往山上冲,只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慢了一拍,朝他看了一眼。
这一瞬间,我就当是道过别了。
我继续往昙现生长的地方赶去,直到抵达山顶,一眼在杂草中发现还在继续盛开的昙现,才终于是暂且放下心来。
——谢天谢地,不用被父亲斥责了。
直到这会儿,我才重重吐出心口憋的那口气,朝离得最近的一株昙现走去,蹲下身谨慎地把草药摘下,放进药箱。
虽说还没采完所有的草药,但好歹不会产生最坏的结果了。
按理来说,我该如释重负,可或许是触景生情,这昙现让我想到了早上的事,便立刻感觉到肩上好像依旧有着无形的重力压着我,让我的动作也变得迟钝缓慢了些许。
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有人踩在树枝上时发出的嘎吱声响。
我猛然回头望去,这才发现原来那家伙竟是跟了上来。
“你没走啊?”我脱口而出。
他朝我走近,一同在另一株昙现面前蹲下,说:“走什么?”
他离我很近,几乎肩贴着肩,以至于就算隔着两层轻薄的布料,我也依旧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热度。
我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才收回视线,继续埋头采摘草药。
“我还以为你有事下山走了。”
他没有吭声,我偏了偏脑袋,余光瞥见他正静静地看着我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