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火。
顾楚钰在城门口相送,临别之际,仅一句叮嘱“保护好自己。”
周围既有兵部来送行的同僚们,也有百来个随行的士兵,梅萧仁只能以下属面对上司的姿态,毕恭毕敬地拱手称是。
这一走得分别数月,她若不去,老李因她被革职的始终是压在她心里的一块大石,而且她实在很想回家看看;去了,眼前这个人她也舍不得。
好在他们来日方长。
梅萧仁唇角微扬,低语“相爷,保重,浊世纷扰,我一定回来陪你。”
顾楚钰广袖一抬,在袖子的遮挡下,他俯下头以好似耳语的动作吻了她的侧脸,然后放她远行。
他知道,她想去看李道远只是其一,她刚历大劫,生死攸关之际最牵挂的应当是亲人,所以她会比什么时候都要想家。
上京诸事未平,他又力排众议扶她重返朝堂,以致有些人心中积怨,会惹是生非。他还要在这儿让他们消停,不能陪她同去,惟愿她一路安好。
周围的人都以为二人只是在窃窃私语,唯有站在城楼正中的人看得真切。
江叡从魏国公那儿知她靠着顾楚钰的扶持再次为官,进了兵部不说,还要远行。
他不明白小人为何如此执着于要在朝堂立足,差点丢了命都仍肯不放弃,也不理会近来像骤雨一样浇向她的蜚短流长。
但她要走,他得送,便以一年不离京城为条件,换得他父皇同意他来这儿送行。
从她出现到人马远去,顾楚钰都在她身边,他想,她应当不希望他在此时露面吧,所以他登上城楼,谁知心里又被眼前所见给扎了一刀。
江叡望着渐行渐远的人
马,自言自语“小人,保重。”
梅萧仁带着随性的士兵策马赶至新阳,然后在新阳上船,乘舟东下。
随行的还有几个兵部的官吏。
船在江上行,他们说自打这条运河贯通之后,上京到宣州所需的时日大大缩减,一旦两国发生战事,粮草和援兵都能靠漕运运抵宣州,耗费的时日少,运得还多。
梅萧仁站在船头,看着两岸倒退的山壁出神。
当初开凿这条运河的时候,外面传的是此河乃是供陛下东巡游玩之用,且是楚钰的提议。
因陛下素来重女色、好玩乐,以致所有人都觉得楚钰是在纵容陛下沉迷享乐,所以开凿运河之举被诟病劳民伤财。
她曾主持过宣州的河工,知晓挖这条河耗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看上去的确像是在劳民伤财,但现在想来,应是大宁太平已久,人们都没有往备战上面想过,忽略了楚钰真正的目的应当是在为两国交战做准备。
如今宁东有了这条河,哪怕夏国在边境屯了十万大军,对大宁的威胁也会大大降低。
她想不明白,楚钰明明是在为大宁筹谋,为什么偏要往自己身上扣奸臣的帽子,哪怕是做好事也要伪装成劳民伤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