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从来保家卫国者,念岭表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把满腔热忱并血肉划拉出来,一颗七窍玲珑心,剔透得能照见多少忠诚。
偏生天下的主子手握权柄,谁也不肯信,谁也不敢信,以为打压和折辱能令他跪伏。冷不丁惹上了硬骨头,对方宁肯与他撞得头破血流。
“好。”叶十一瞪着他说:“你去找他,臣可侍立旁观。”
四目相对,彼此眼中唯余怒火中烧。李固狭了长眸,危险地注视他。叶小将军寸步不退,即便有怯意,也狠狠压下去,不甘示弱。
倏而,城府深得不见底的皇帝勾了下唇角,笑意浮不上眼底,冰冷得仿佛寒渊,五根指头极缓慢地松开,甚至能听见因太用力骤然松懈,骨骼发出的轻微细响。
李固站起身,不见喜怒,负着双手沉声唤:“魏严诚。”
魏公或许离得太远,第一下没能听见,皇帝怒喝:“魏严诚!”
“欸!”门外急急回应,脚步踉跄,听得出急忙赶来,推开紫宸殿门,一脚没刹住,扑通跪倒在碧纱橱外:“陛下,您请吩咐。”
“南风馆来的那个,送去浴池沐浴更衣,今夜便着他侍寝。”高高在上的语气。
叶十一磋磨着牙,这会儿要是能动,一定扑下去和他鱼死网破,可惜他一动弹便被铁链拉扯回去,脚踝磨出一圈红印,连着心口刺痛,愤怒得满面涨红。
魏公大惑不解,可陛下怒气正盛,他也不敢多问,做小伏低地磕下头,谨慎谦恭询问:“是在蓬莱殿还是…?”
“送这儿来。”李固背对叶十一,头也没回,冷冷笑道:“咱们小将军要看,就让他看个明白。”
叶十一抓起手边仅有的武器,铺满玉石的枕头,撒泼似的砸到李固身上:“你厚颜无耻!!”
李固回身,面覆寒霜,居高临下地觑视他:“如何比得上将军,一根红线还要分成十份送。叶十一,你怎么没把平康坊买下来?”
两人你瞪我我瞪你。
瞪了半天。魏公步履匆忙跑回来,惊慌失措,大喊着:“陛下,出事了!陛下!”
李固皱眉,魏公推开殿门,膝盖磕地震得酸麻,抱住拂尘两只手抖,伏下身说:“陛下,南风馆那小倌,不肯…不肯侍君…一头撞墙…撞墙…”
叶十一爬起身,李固回头看他。将军满面错愕,愧疚很快爬满整张惨白的脸,眼尾红意扑朔,险些要哭出来的模样,喃喃自语:“小鱼…”
早知小鱼宁死不屈,在南风馆时,有仗势欺人的豪门子弟强迫,他转头跳河里,吓得老鸨连夜请人来找他帮忙。
叶十一不会水,他身旁家丁倾巢去把人救回来。那时问他,何必舍上性命,小鱼只淡淡答,小人亦有不甘愿。
即便微渺如草芥,卑贱似蝼蚁,人生在世,亦有不甘愿。不是真心喜欢的人,令他强颜欢笑,他做不到,宁肯以死明志。
庶民何辜。便为上位者无聊的争夺,这般草率丢去性命?那么叶十一奉上年华守卫的,又是什么?!
是满腔恨意,绵延不绝。偏偏得打碎了牙吞进肚子里,深吸口气,喑哑得不成调子,问魏公:“他还活着吗。”
“说是…还剩半口气…”魏公战战兢兢:“御医,可要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