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被砸得迫不及防,碗盏结结实实落在他眉骨鼻梁,转眼便是极深的一道红痕。
榻上人虚合着双眼,胸口起伏急剧。不知是因为骤然的动作用尽了力气,还是因为心绪的刺激。只是她面上那抹嗤笑尚未退尽,只随着直视李慕的眸光而变得愈发嘲讽和癫狂。
到最后,她桃花眼含住欲落的珠泪,勾起唇角,吐出四个字。
白喂刍狗。
立在榻上畔的人,背脊微抖,面上还有残余的粥汤滴落下来,掩在僧袍素袖中的手握紧成拳却也只是为了止住发颤。
他两眼直愣愣盯着她。
裴朝露散着一头长发,额上缠着雪白的绷带,额角血迹一点点渗出来,将她一张瘦削的脸衬得愈发苍白。
似从地狱爬出的修罗。
她丝毫无惧他眼神。
虽是无声无息,却用神色明明白白告诉他。
他没听错。
她说,白喂刍狗。
在今日之前,她还会害怕,怕他或许因为裴氏的罪名而扯怒涵儿,因自己碍眼而不愿抚养他。
然而此刻,一声“皇嫂”让她已经彻底安心。他是一定会护好涵儿,且会给她一个容身之所。
不是他有多么心善有情,只是因为李禹之故。
李慕便一定会担起一个胞弟的职责。
可是,明明当年,同他称兄道弟,带着他策马炙肉,饮酒高歌的是她裴氏的手足。
从四岁初遇后,每次随母亲进宫,她总是偷偷溜去毓庆殿看他。
春带风筝秋携果酒,夏日捉鱼,冬来赏雪。
让一贯阴翳冰冷的面容,也能露出两分春风化雪的笑意。
后来大些,近十年里齐王府樱桃树结出的果子已经被她吃了不知几茬。
吃人的嘴软,豆蔻之年的少女,于长安无数前来求娶的少年英才中,择其为夫婿。只是因守着规矩见面反倒是少了些。
但二哥却和他走得近了。
二人开始共立明堂,同议朝政。休沐时打马从朱雀长街过,鲜衣怒马,意气风流。
他曾私下,随她一同喊二哥,喊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