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夷多民少,瘴来毒烟似墨痕,不兴耕种,倒善狩猎喜□□,于是呼市为圩,五日为数,方便各族买卖交易。

    山上千木遮眼,江流九曲回肠,方觉始撑了会儿竹竿,仔细观察,倒是如数家珍:“今日是瑶圩,瑶人尚歌,最爱趁圩作乐,今天可一饱耳福了。”

    瑶圩就是瑶人主持的圩日,他们是东道主,负责守卫、管理等等。

    他说得果然不差,铃声脆响,山椒水湄之处男女答歌,你来我往,简直不知道从哪里起,更不知道从哪里止,这倒不仅仅是集市,还是欢乐之日。

    除去崔嵬与于观真浑身不自在,方觉始简直自得其乐,要不是青竹杆子撑着身体,恐怕又要掉下水去。

    他们找个岸处靠船,方觉始把船只系好,他知今日是瑶圩,要是被人识破抓去见寨老,不过一时三刻就能把他们三个黑户口抓出痕迹来,于是孤身去买了三套苗人的衣物,又到摊子上买了不同的银饰。

    等到三人在船舱内换完衣裳出来,已活脱脱是三个英俊潇洒的苗族青年。

    方觉始颇为潇洒地将头发撩动片刻,对他们二人道:“方大夫今年还未娶妻,已不准备求仙问道,此生长寿多福,正缺个红粉知己,你们千万别抢了我的风头,看病的好好看病,陪同的老实陪同。”

    于观真微微一笑:“我确实是没有方小大夫的福气。”

    崔嵬却是连理也懒得理他了。

    苗族衣物又叫做五色衣,大多色彩斑斓,刺绣精美,崔嵬与于观真本就生得俊秀风流,穿上后更显出异族风采,自然把旁边洋洋自得的方觉始比过去。

    于观真对苗疆略感好奇,肩背灼热难当,又听见四周人来人往,腰间药囊竹篓作响,知是豢养的蛊物在作祟,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

    崔嵬问他:“你如何?”

    “没事。”于观真摇摇头,其实虺蛊在他身上横冲直撞,疼痛难言,心口如针在刺,“虺在动。”

    方觉始本在前面大步走着,这会儿退回身来道:“是我失察了,还以为这么点路不要紧,这儿蛊虫太多,我们先去买些药囊,里头大多有后辛草的粉末佐和,暂缓你的痛楚。”

    于观真点头道:“多谢方小大夫了。”

    三人转道去了卖药囊的摊子,人流拥挤,脚程稍慢,看摊子的老婆婆就起身换了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红衣花裙,赤足在地,发上三根银钗,脚腕两串银镯。

    是瑶女。

    苗瑶都爱五色衣,银饰物,赤足不履,长久共居下来,可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过瑶人发饰略有不同,多为竹壳帽,大银钗,苗人则喜银角帽或是皮帽。

    在船上听了方觉始好长时间科普,于观真多少能从细节里分辨出来,他低声问崔嵬道:“那摊主姑娘是瑶女么?”

    “不错。”崔嵬点头,略有几分讶异地赞赏道,“鲜少有人能初来就分辨出来的。”

    于观真得这么句无关痛痒的夸奖,心里暗暗高兴。

    走在前头的方觉始却忽然变了脸色,他对于观真道:“坏了,忘记一件事了,你如今失忆,不会苗疆各地的话,要是多说中原话,非被认出来不可,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个哑巴,绝不能再说话了!”

    于观真正要开口,又被倒退行走的方觉始狠瞪了一眼:“不准说!”

    他无奈地看了眼崔嵬,崔嵬只是微微一笑,他们三人已离得稍远,再不追赶恐怕就要分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