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深冬,碧叶小筑种植多是药草,看起来颇有几分荒芜。

    这小筑其实本就是一处药园,路径狭窄不说,四处还都架上篱笆,一不小心就要被勾住衣角,于观真并没有赏景的意思,只是四处随便走走,这些药草他多数都不识得,便又想起离开小石村时与崔嵬同行山路的那段时日。

    那时候路上不管什么野花野草,崔嵬都能说得上名字,他们甚至还品过不同种类的花蜜,尝试着吃过花瓣,只是大多花瓣都异常苦涩,难以下咽,于观真很快就失了兴致。

    此处幽静无比,药草之气甚浓,这气味有些人喜欢,有些人讨厌,于观真走了许久仍觉得神清气爽,并不觉得厌烦,心中暗暗想道:“这里的草药种类繁多,生得又都差不多模样,在我看来充其量就是长相不大相同的杂草,不知道崔嵬认得几种?”

    他撩过垂在耳畔的头发,忽然听见外头有打斗声,下意识僵了僵身体,又很快想起自己现在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登时循声走去,只见着小筑之外,一道红影翩然起舞,困得莫离愁无处可逃。

    这还是于观真第一次瞧莫离愁动武,他果然使剑,纵然招招被阻,仍是不慌不忙,那红影出招之快,令旁观者都为之心惊胆战,更何况对招者。不多时,莫离愁脸上汗珠闪动,他出剑也不慢,落在眼中只剩残影,招招连贯,连着铺天盖地的一片。

    这红影是赤霞女。

    于观真看得十分清楚,甚至连赤霞女变了几招都看得一清二楚,她身形之飘逸灵秀,简直令人叹为观止,看起来几无任何杀伤力。可对莫离愁而言,便绝非那么简单,他的剑刃嗡嗡作响,手腕发麻,赤霞女送剑快若闪电,力道凶猛,举重若轻之处足以令人胆寒。

    “小子,你这剑练得不错。”赤霞女忽然开口,她跃上莫离愁的剑尖,腰身一扭,立刻于空中旋出退路来,“要是肯勤加练习,就可以替方觉始的厨子切切大白菜,说不准练个七八年,你就是个好厨子了。”

    莫离愁涨红了脸,出剑更快,不敢出声,他无赤霞女这般挥洒自如,一口气若泄,只怕难保持现状。

    他们两个人怎么会打起来?

    于观真心中纳闷,可看得出来赤霞女稳占上风,只是在欺负小孩子,因此一点儿也不挂心。

    莫离愁出剑越快越急,暴露出的问题自然就越大,赤霞女见他不听劝,只摇摇头,站在原地巍然不动,任他迅若疾风,势如奔雷,手中软剑柔韧如蛇,化去凌厉剑招,身子稍侧,便将擦颈的长剑弹了开来。

    于观真只不过眨了眨眼,胜败已定,赤霞女的软剑紧紧咬住莫离愁的长剑,她脸色十分平静:“你胜剑阁寻常弟子的,只剩下这份杀意了,只是遇到更强的对手,便成了你的短板。”

    莫离愁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欲再送剑,却觉手腕举着的并非一柄剑,而是一座泰山,分寸不能进,于是哑声道:“拼死而已。”

    “拼死而已?”赤霞女重复了一遍,“现在的年轻人怎都是这样的性格,大言不惭,说得当真是轻巧容易。”

    赤霞女话音才落,手上力道又加,于观真还没看出什么玄妙来,就听见莫离愁凄惨地嚎叫起来:“不——”

    只见那软剑犹如一头白冷冷的巨蟒,将莫离愁的长剑绞入体内,只听见“咯啦啦”的几声响动,那剑身明显崩裂开来,只是还未四散。

    “既不想碰。”赤霞女冷酷道,“那就放下,不是更轻松自在。”

    莫离愁只是咬牙苦忍,他修为大大不如眼前的女子,眼前几乎蒙上血色,牙齿咬得太过,嘴里也泛出铁锈的腥味来,可这完全不能阻止赤霞女的进攻。

    长剑已开始崩断,从剑尖开始,碎成无数细小的块状。

    “还不放手?”赤霞女又再问道,“我可不会留情。”

    莫离愁尤自抗衡,剑身已寸寸被咬断,剑柄都已四分五裂,软剑传来的力道震得虎口崩裂,他垂下脸,看不清神态。

    这根本是霸凌吧。

    于观真观察片刻,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管这档子闲事为好,一来他与赤霞女无仇,没必要多生事端;二来他跟莫离愁完全没感情,这小子还很有可能在背后阴过他,实在犯不上为了点同情心跟赤霞女生出嫌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