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些都是钢管厂的售后服务人员,他们正在给钢管补伤。”陈曦介绍道。
李长江望着一大排钢管道:“钢管补伤?新出厂的钢管,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需要补伤的呢?”陈曦看了眼,苦笑着道:“不瞒您说,您看到的,还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一部分?”李长江皱着眉头道:“那总计有多少呢?”
陈曦想了下:“我初步统计过,大概在钢管总量的百分之十左右吧,平阳段应该还要高一些。”
“你说平阳段比这还高?可是我一个月前去过平阳的施工现场,并没有发现类似的问题啊,也没人和我反应过。”李长江道。
陈曦思忖了片刻,原因估计有两个,第一,整个工程的钢管,分别是从两家钢管厂进货的,其中一小部分滦州钢管厂的,该厂的钢管质量比较好,而且是先到货的,平阳段开工又比安川段早了一个多月,所以主要使用的是滦州钢管厂的钢管,李长江去的时候,也许没赶上这批钢管的使用。当然,更主要的原因一定是大洋燃气采办的人员和顾晓妍提前打过招呼,顾晓妍为了不得罪甲方,只能睁一眼闭一眼,答应帮助隐瞒,所以,饶是李长江一肚子心眼,也一直被蒙在鼓里。
采办的人一定不知道顾晓妍和我之间的隶属关系发生变化了,他默默的想,以为和顾晓妍打过招呼了,便不需要再跟我联系。而李卫国是驻施工方的代表,与华阳集团接触比较多,得知安川段已经独立出来之后,便想利用了这个机会,绕过顾晓妍,通过我的口把问题反映给李长江,从而达到他的目的。
想清楚了这一层关系,陈曦在内心迅速做了个权衡,并最终决定,还是要把宝押在李卫国身上。毕竟两个人还算熟悉,而且,这种事也确实有点过分。
“这个嘛”他故意支吾了下,用手指着一大片等待补伤的钢管道:“我觉得您应该去问一下采办人员,这家钢管厂很牛逼的,管子出了这么严重的质量问题,我打了好几天电话,可厂家压根就不理会,最后直到我说要找甲方项目部要求退货,这才派人来处理。”
“哦?还有这种事”李长江听罢,缓步走到正在干活的工人身边,歪着硕大的脑袋看了一会儿,这才转过身,微笑着问陈曦道:“陈经理,你干这一行多久了呀?”
“十多年了。”他答:“我从进入华阳集团,就一直做物资统计工作。”
李长江点了下头:“这么说,你对物资这一块很熟悉咯?”
“还可以吧,物资统计也不是什么高精尖的工作,只要心细认真,什么人都能做好的。”
“对,凡事就怕认真二字,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工作,只要认真就都能做好,尤其是施工这种传统行业更是如此。”李长江说完,突然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你干了这么多年,一定接触过很多厂家的产品,你对这个厂家熟悉吗?”
他摇了摇头:“从来没接触过,别说什么接触,我都是第一次听说这家厂子,应该是个新投产的吧,没什么名气。”
“那这种补伤,对工程质量有什么影响吗?”李长江又问。
陈曦略微思忖了片刻,斟酌着说道:“李董,按常理,这种问题我不该多说什么,因为材料质量和工程质量,是由专业部门把关的,在甲供工程中,作为施工方,你给我什么材料,我就用什么材料施工,至于材料出现质量问题,也与我无关。我说多了,将来一旦传出去,会影响与大洋燃气方面的关系,万一在工程验收上找麻烦,我可吃不了兜着走啊。”
李长江点了下头:“这个我清楚,放心吧,大洋燃气也是我的产业,我对自己的企业还是有绝对控制力的,另外咱们现在是非正式场合,你随便说,我随便听,这里没有外人,但说无妨。”
陈曦微微一笑:“防腐涂层破损,是运输不当造成的,这是完全可以避免的,至少说明厂家的质量控制体系存在问题,至于补伤吗,按照技术要求,在一定范围内是允许的,并不影响使用,但延误进度是肯定了,这都不是问题的关键。”
“问题的关键?”李长江听罢,把那颗硕大的脑袋往前凑了下,饶有兴趣的问到:“关键是什么呢?”
陈曦略微犹豫了下,这才缓缓说道:“李董,其实你们驻项目部的代表李卫国,就是这方面的专家,有些问题,你还是问问他,我说真不太合适。”
李长江的兴趣显然被调动起来了,一只手捏着下巴,笑呵呵的道:“不,不,你和李卫国说话,是完全站在两个立场上的,所以,我更想听听你的见解。”
他轻轻叹了口气,苦笑着道:“这样吧,李董,我今天就说几句,不敢说对错,就是我个人的看法吧。”说完,指着钢管说道:“一般来说,天然气钢管所用的母材都是日本或者欧洲进口的优质钢材,而这批钢管所用的母材,材质单上虽然注明是日本进口的,但据我所知,那只不过是国产钢板装上船,在日本转了一圈而已,也就是俗称的水板。在行业内部,这并不算什么秘密,但我先声明啊,我可拿不出什么证据来,你要问我凭什么这么肯定,我告诉你,焊工是最有发言权的。”说完,陈曦朝在不远处的施工队长喊道:“把王大拿喊来。”
王大拿,是工地上的焊工组组长,由于技术过硬,所以人送外号王大拿。
不大一会儿,王大拿一溜小跑的过来了,陈曦把情况一说,王大拿便侃侃而谈,将国产钢板和进口钢板在焊接过程中的不同说了一遍,讲到最后,生怕李长江理解不了,又打开手机,找出几张照片,然后又对照钢管的焊道深入讲解,直到李长江听懂了,这才算收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