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秦桧还有仨朋友,张跃进虽然冷血,但在江湖上也有几个死忠,十多年未见,真有恍若隔世之感,唏嘘之后,免不了谈到这些年的事态变迁,大家都说,杨老大牛逼了一辈子,阅人无数,最后却被谢天宇这个土包子给玩了,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业,连法院审判都奈何不得,却便宜了个不相干的外人,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别人不过是发一通感慨,可他却走心了,为了能确认谢天宇的人性,他决定再试探一番,也算是给这家伙个机会。
在外人眼中,张跃进不过是个冷酷无情的杀手,但他却从来都自诩恩怨分明,不枉杀无辜之人。杨老大既然能将巨额财产托付给谢天宇,想必是有些交情的,万一要是杀错了,日后地下相见,又情何以堪呢?于是便心生一计,找到了金秃子,借口要打听杨琴的下落,想和谢天宇搭上关系。
金秃子早年曾经是杨老大门下的一个打手,后来因为琐事闹得有些不愉快,便金盆洗手,退出了江湖,杨老大念及旧情,外加投鼠忌器,也并没追究。扫黑风暴开始之后,金秃子也被有关部门调查过,但他早就转入正当行业,自然积极配合,再加上所涉及的犯罪事实不多,最终被免于起诉了。
面对着大名鼎鼎的张十三,早就退出江湖的金秃子是既紧张又害怕,只能自认倒霉,他这段时间和谢天宇走得很近,本打算在杨老大的老房产上狠狠挣上一笔,不料却把这个瘟神给招上了门。
没办法,他当着张跃进的面给谢天宇打了个电话,放下电话,张跃进却不动声色,当即表示这件事到此为止,然后便客客气气的告辞了。
金秃子自以为躲过一劫,可做梦也想不到,张跃进不仅是个瘟神,更是一个死神。当天夜里,他和谢天宇便被无情的子弹夺去了生命。
张跃进非常清楚,警方不会给他留下太多时间,所以他必须讲究效率,在安川作案之后,连夜骑摩托车从小路逃出了市内,第二天清晨在郊县打了辆出租车,几经辗转,最后回到了省城。
他的最后一个目标是吴迪,也是最难对付的一个角色,十五年前,两人就曾交过手,在先出一刀的情况下,不仅没能得手,反而却差点被这个金刚战神般的壮汉擒获,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为了防备万一,他将去香港之前从向北那里要来的几粒药片带在了身上,这是药片看上去非常普通,但只要一粒,便可在几秒钟内杀死一头体重五百公斤的牛。
不成功则成仁,大不了就同归于尽,反正我早就死了,谁也别想审判我!他这样想。
其实,这正是张跃进的可怕之处,哪怕是横行多年的悍匪余振海和上过战场的老梁,这些人的手段或许更高明,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想活下去,可张跃进则不同,他压根就没有生死的概念,一个抱着必死信念的人,在某种程度上几乎是没有对手的。
有向北提供的准确情报,他很快便锁定了目标,由于自己的体貌特征太过明显,还煞费苦心的伪装成了个送外卖的,带上头盔,穿上马甲,至少看上去不那么扎眼了。
身为省厅经侦总队的政委,吴迪在工作时间内,是享受公务车和专职司机待遇的,而且,省厅机关大院戒备森严,张跃进还没疯狂到公然冲进去的程度,他必须找一个绝佳的时机,保证一枪毙命,否则,恐怕没机会开第二枪。
然而,这样的机会实在太难找了,以至于刚才他都忍不住要下手了。
吴迪当时侧身对着他,只不过厚厚的玻璃幕墙令他有些犹豫。手枪的子弹威力有限,在幕墙外射击,就算击中目标,也不敢保证能造成致命的伤害,而且,大厅沙发附近摆了好几盆巨大的木本植物,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吴迪的身体始终被一盆茂盛的夏威夷竹所遮挡,若隐若现的,很难找到最佳的射击角度。
他想过直接进入酒店,面对面的射杀,对他而言,这种形式没有丝毫的心理压力。但从大门口到大堂的沙发,至少有将近十五到二十米的距离,而吴迪又是面对门口,万一随身携带了枪支,是有足够时间反应的。
思忖再三,最终还是决定,趁着吴迪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在从侧面射击,为此,他特意绕到了大门的一侧,并做好了准备。可是,就在此时,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却打乱了他的节奏。
他的手机号码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个人就是向北。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还能听到你的声音,真得非常开心。”向北笑吟吟的道:“怎么样,有兴趣一起吃个饭吗?”
他沉吟了下,看了眼酒店的大门,冷冷的道:“没兴趣,咱们已经两清了,你不需要再跟一个死人联系。”
向北却不以为然,仍旧笑着道:“十五年的交情,哪里是说清就清得了呢?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但那个人,可不是你单枪匹马就能对付得了哦,我倒是可以提供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做完之后,你还能全身而退,这岂不是更好吗?”
只用了一秒钟的时间,张跃进便接受这个提议。毕竟,不论从射击角度还是现场环境,此刻动手都不是最佳选择,如果向北肯出手帮忙,那当然是求之不得的。
“好吧,再联系。”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骑上电瓶车,转眼便消失在了喧闹的都市之中。
常年战斗在刑侦一线,使吴迪练就了一双可以洞悉一切的眼睛。凭着职业敏感,他在张跃进出现在玻璃幕前外的一瞬间,便察觉到了危险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