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办公室,胡介民也不吭声,径直走到窗口,双手叉着腰,一声不吭的望着阴沉沉的天空。
看着那个高大的背影,陈曦也不敢稍有造次,只是默默的站在身后,将事先想好的话,在心里又认真的琢磨了一遍。
这种状态持续了将近五分钟,最后他甚至感觉房间里的气氛凝重得有点喘不上气了,于是,眼珠儿转了转,轻轻咳嗽了下,小心翼翼的道:“胡总,您......”
话还没等说完,就被胡介民挥手制止了。
“陈总客气了,我现在已经不是华阳集团的总经理了,所以这个称呼还是免了吧,跟你媳妇一样,喊我老胡头就行。”胡介民冷冷的说道。
这是一个不太理想的开头,这么多年,华阳集团所有人都知道,胡介民对你一客气,恐怕距离倒霉就不远了。如果要是无缘无故的恭敬起来,那估计余生就没好日子可过了。一见这架势,他赶紧哭丧着脸道:“晓妍就等于时您的亲闺女,她那是跟你闹着玩呢,我自己一顿吃几碗干饭还是清楚的,所以,还是喊您胡总吧。”
胡介民哼了一声,但是并没有转过来。
他则往前凑了凑,继续小声说道:“胡总,这事您不能冲我发火吧,其实,我都劝过她了,可您知道她的脾气,只要是认准的事,我也做不了主啊。”
胡介民猛的转回了身,也不看他,转身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然后双手抱着胸前,冷冷的哼了一声:“少他娘的跟我来这套,你们俩没一个好东西,屁股还没做稳当,就一唱一和的跟老子耍心眼,告诉你,我摆弄的人多了,就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一撅尾巴就知道要拉什么屎!”
谢天谢地,老胡头又开始骂人了!他暗暗松了口气,笑着道:“您说的是,我那点心思,在您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胡介民掏出烟来,自顾自的点上,深深吸了一口,这才缓缓说道:“我早就过来,只不过没惊动大家,一直在门外听着,你的开场锣鼓敲得不够响啊,略显苍白,心里好像没什么底气,是吗?”
他苦笑着点了下头:“我的底细,您最清楚不过了,华阳三千七百名职工,要是排名的话,我恐怕得排到2500名之后,能有什么底气呢?”
“于是便想借追查火灾的这件事,既整顿公司风气,又顺便树立自己的威信,对不对呀?”胡介民平静的问道。
他不得不佩服这位老领导的睿智,只好无奈的笑了下:“是的,我确实有这想法,但您说一切到此为止,不找后账啊,我也就只能作罢了,但晓妍不一样,她做人做事的动机更纯粹一些,总是把良心和底线放在第一位的。”
“放屁!要按你这么说,那就是老子没有良心和底线了呗?”胡介民喝道:“别跟我唱高调,这年头,良心和底线一文不值,大丈夫做事,只论成败,只看效果,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就是这个道理,当年项羽倒是讲良心,可最后落得个乌江自刎,刘邦是无赖,做事没有任何底线,却开创了四百年的江山社稷,所以,如果你是想以此
树立威信站稳脚跟,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如果仅仅考虑的什么良心,那就纯属愚蠢透顶。”
这番话令他瞠目结舌,可细细想来,其实与胡介民所谓闯小祸成大事的理论相符,于是连忙低声说道:“我知道,这让您很为难......”
“你小子少拿我说事,我有什么可为难的,火灾又不是在我任上发生的。”胡介民冷笑一声道:“既然你有这个想法,那就不妨跟我聊一聊,让我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这个尿性。”
他没有立刻吱声,而是在心里揣摩着胡介民的真实意图,短暂的思考之后,还是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在火灾这件事的处理上,胡介民肯定是想大事化小的,并且已经付诸于行动,可前提条件是无人深究,而现在顾晓妍站出来了,就另当别论了。
安全责任事故和故意纵火导致人员伤亡之间的区别,胡介民当然清楚,作为领导干部,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更加是心中有数。况且,他现在已经不是华阳的总经理,不论闹到什么程度,都与之没有任何关系,何必非得一杠子插到底呢?最重要的是,别看对别人骂骂咧咧,但对如亲闺女似的顾晓妍,却是瞪眼干没辙。
至于袁军,虽说借酒装疯,闹得胡天胡地,可真到节骨眼上,却不见得有什么底气,旧账可以翻,但未必管用,跟疯狗似乎的一通乱咬,得罪了刘汉英或者胡介民,老婆孩子都是华阳的员工,以后这一大家子人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如果将这些因素都考虑在内的话,胡介民的态度是非常有可能转变的,这也是他主动请缨的原因,虽然心里多少有点忐忑,还是仗着胆子,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个人觉得,这件事应该有个说法,而这个说法必须是由公司给的,如果让一个已经辞职的人去主持公道,日后会不会有些被动呢?”
胡介民没吭声,只是一口接一口的抽烟,他停顿了下,见没什么太激烈的反应,于是便又继续说道:“所以,如果还是由我来主持工作的话,那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件事彻底查清楚,当然,最后如何处理,还是得听您的意见。”
胡介民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但还是低着头,默不作声,半晌,这才缓缓说道:“算了,先别跟我卖狗屁膏药了,我问你,知道经营这么大的一个企业,最重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