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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高照,顾月明倚靠在烛光下一手握笔,紧蹙着眉头盯着眼前的纸张。程锦走到她身后,弯腰去看那什么的内容她也全然不知。
“造渠引水……”程锦念出声,她被吓了一跳,猛的回过头。
“女皇。”
经过近半月的学习与相处,程锦英明决断的形象已经在她心中树立起来,见到她便如求学若渴的学生见到睿智的老师,是打心眼里的尊敬。
程锦按着她的肩膀示意她不必站起来:“我看你犹豫的许久,迟迟未上朱批,这是为何?”
自从安排顾月明去尚书省帮忙后,程锦几乎将所有大小奏折都教给了她,每日只随意挑出一部分她批改过后的奏折,如同批改作业般再检查一遍。
宁国迟早要交给顾月明,程锦也只是浏览一遍,无论对错都不予置否。因为不论对错,介时都应该是她的责任,她必须尽早承担起这份责任。
好在她虽算不上是多英明的君主,却是一个兢兢业业的学生,大小事务都会向诸位大臣请教。
程锦坐到她的身边,做出倾听的模样静静的望着她。
“我觉得……”她眼睛望向地面,显得有些犹豫“有些铺张了。挖渠是个劳民伤财的活计,农民都来挖河道,地里的庄稼便要撂下去,还得出银钱、餐食费用。以宁国现在的情况,恐怕难以为继。”
程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顾月明紧接着问:“陛下觉得呢?”
程锦说:“我不是陛下,我是来辅佐你成为陛下的。”
顾月明露出惶恐的神色,不知所措的望着她。
时间过的那么快,两个月的期限就快到了。程锦走过数不清的世界,见过了太多的悲欢离合,每次进入一个世界便如溺水之人呼吸到第一口空气一样,从黑暗到现实的一种抽离感。而离开那个世界是就如背往后躺仰,坠入无边的湖水里,一点点往下沉溺。那片无边无际又黑又冷的湖水系统称之为识海。
——为了不让每个世界的经历给工作人员带来困扰,识海会洗去关于任务世界的所有记忆。记忆会随着身体的下坠被抹去,但亲身经历的那些点滴,那些人与事、悲与喜、痛苦与快乐,那些抹不去的感受就像失去灵魂的寂寥,整日在脑海里飘荡。
她永远不会记得所有关于自己的任何故事,所以她在尽力避免任何情感的发生。但时间一点一滴的在她身上留下痕迹,程锦很难做到不融入这个世界。
再过两个月她就要离开了,宁国就要交到顾月明的手上。
“你觉得‘女皇’二字如何做解?”程锦问她。
顾月明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万民的统领,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宁国,既有万人之上的尊崇也有万人之上的孤寂。”
系统挑人也不是胡乱挑的,顾月明还是有自己的想法,至少她对皇帝的定位是辩证的。程锦颇感欣慰:“对。万民就是你的子民,你的儿子女儿,你的孙子孙女,宁国就是你的家。你的父母爱人儿女,你的家,都要排在‘女皇’这个身份的后面。当你看子民比自己的儿女还重,看宁国的体面比自己的体面重,你便是一个好的皇帝。”
顾月明没有儿女,父母远在江南,她并没有体会到几重身份互相冲突的所产生的抉择上的问题。
她有些懵懂的看着程锦。
程锦注视着她:“希望你能够永远记住我刚刚说过的话,不论何时,都要将‘女皇’这个身份摆的最前面,否则宁国将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