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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当我认为世界不可能更加荒诞时,它总会打破我的认知。当我愈发了解“虫”,便愈发感到过去的自己有多么愚蠢可笑。

    ——

    回到家后,我向周合仔细描述了这场相遇,且大倒了番苦水。

    “我居然被‘同类’当成了怪物。”

    “被伤害到了应该是我才对吧,好不容易遇到了相同遭遇的人,却被像恶鬼一样避之不及。”

    周合是一如既往的捧场,他为此特意调小了电视的音量,方便我的表演不受环境因素影响。

    “你有真的在某一刻希望得到‘我们’回应的想法吗?”

    “任何智慧生命都会寻求社会认可的吧。”

    在成为“人”时寻求“人”的认可,在成为“虫”后寻求“虫”的认可。

    “我们在这方面上没有不同点,不是吗?”

    我径直从周合手里拿过电视的遥控,切掉了正在播放的肥皂剧,直接调到了本地频道。

    现在是晚上7:30。

    新闻频道的主持人刚刚入场说完自我介绍。

    我便如同早知道彩票答案的参与者一样,猜想着哪条才会是我想要的消息,同周合说道:“我可是在一直学习助人为乐的好人。”

    真正的好人是干预者,而不是受他人干预之人。

    我从食物的身份一跃成了怪物,自然也不会辜负“虫”对我的期望。

    那个男人见了我之后就委顿在了原地。“虫”大概还没有完全适应这具身体,在受到惊吓后,居然连逃跑这种行为都没做出来。它慌忙地转身,却让左脚绊了右脚,好不容易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就又一把撞上了旁边的垃圾桶。若真是人类来如此表演,大概早就头破血流了吧。

    于是我便披上了“善人”的面皮。我模仿着过去那些担忧我的同事和长辈们的神情,忘记道德,放下面子,深情忘我地沉浸在“仁善”的标签里。我喊着他的名字,叫他“等一等”、“发生了什么”,问他“是不是要去医院看看”,佯装关心他的模样追在他的身后。

    像那些人——像我的父母、师长、亲友一样,在我为怠惰而痛苦时给与夸奖,在我为失误而后悔时给与勉励,在我为恶行而兴奋时给与安慰。像他们一样,为了满足自我而表现出的不合时宜的良善行为,来铸就一个恶魔。

    我追在他的身后,就像过去那些“善意”追在我身后那样。

    这个时候总会有些恶意得逞的快乐吧。

    连“虫”都在为此恐惧,我又有什么理由能被指责呢?

    周围的人起初还看我们两眼,主要是针对于那只“虫”的,它那疯癫又落魄的形象确实惹人同情。那些同情的眼神里起初还含着新奇,好似在看什么稀奇古怪的猴戏,后来他们可能厌倦了,新奇散去,也就一并收回了这如同施舍的怜悯。

    这里用“追”还有些不妥。因为“虫”的行动没有章理,乍一看动作敏捷快速,实际速度却和我走路时差不了多少。我也只是时快时慢地跟着他,偶尔停几步小喘两下,接着小跑跟上,也只是装装样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