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顾大夫回来了,踩断了门口落下的干树枝,看着屋里的人朝他看过来,神情慌乱拔腿就跑。
顾宪宗原本打算再给这老太婆治个小半年的病,然后拿着银子推脱走人,谁知道习元竟然请了别的大夫。
他因为偷师学艺,不是正经出身,拿不到官府批文,所以一直以来都是个游走的散医,穷困潦倒。直到半年前他在路边碰上受了伤的习元,所以决定用治病来敲他一笔,谁知道这人居然把他带回来给老太婆治病。他当然知道怎么治好徐氏,可是本来就活不了多久的人何必要浪费钱财去填这个无底洞?
习元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月俸,其中八两银子都给了顾宪宗,他一直以药材太贵为借口,时不时拿回来两颗人参给徐氏入药,习元不识字,不知道临安城的物价行情,顾宪宗说什么他都信,一心扑在了老人身上,顾宪宗难得找到这么个冤大头,自然不会放过。
他也不是没有医术,他说的也都是真的,治的病也挑不出错处,不然习元也不至于这么信任他,连账单都不曾看过。也正如他之前没说完的话一样,只要用上好的药材补身体,徐氏自然可以活得长久一些,但习元真的把钱全花徐氏身上,他上哪去过好日子?
习元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顾宪宗骗了他,当即大步追了出去,脸色沉如锅底,竟是比上阵杀敌还要凶残几分。
顾宪宗没跑几步,就被习元揪住了后颈,他常年懒散,养了一身懒肉,哪里跑得过在战场上杀敌的将士。
“你跑什么?”习元沉着脸问。
顾宪宗被他按着肩膀,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只觉得肩膀要废了,哀声胡乱讨饶道:“习元,我可没有对不住你啊,你不能害我。”
此时,屋里的人都出来了,神色各异地看着两人,徐氏不明所以,忙责备道:“习元,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对顾大夫,还不快放开!”
习元抿着唇不为所动,他不是很有钱,但前半生攒的积蓄基本上都拿给顾宪宗当诊金了;他是不识字,可也不是傻子,方才听郑和说祖母活个三年五载不成问题,可顾宪宗却说祖母没有半年好活,如今还心虚的想跑,习元再如何笨也知道上当受骗了。
“你说奶只活不过半年。”习元坚持道。听了郑和的话,他也不担心徐氏听见会是什么反应。
郑和眉头一皱,心说对方既然也是大夫,这种话不是在砸他的招牌么?当下便不悦地反驳道:“你这说的什么话,老夫我看了几十年病,老夫人什么样我还没数么?我说能活多久就能活多久,你这庸医不是诚心害人是什么?”
顾宪宗害怕习元抓他去报官,不死心道:“谁说我说错了,要是没有好药材养着,这老太婆能活半年都是造化!知道人参、鹿茸上等的药材多贵吗?习元,不是老夫看不起你,就算我告诉你实话,你也买不起,还不是徒劳。”
习元松手,有些木然,他从前听说过这些药材的金贵之处,明白顾宪宗说的是实话。
郑和打量了他几眼,开口道:“我看你也不像穷得吃不起饭的样子,好的人参确实几百上千辆都买不到,但是五两银子也可以买一株成色不错的人参了,实在不行几十文钱的那种也有点用,慢慢养着也是能把人养好的。”
话落,就见习元一脚把人踹翻在了地上,拳头捏的嘎吱作响,“顾宪宗,你来我家半年,我可有哪里对不住你?”
顾宪宗吓得屁滚尿流,坐在地上一个劲儿往后退,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看到这儿,郑和顿时明白他这是让人给骗了,不由得摇头叹息,还好公主叫他来看了一眼,否则还不知道公主的救命恩人过得这般惨。
徐氏也明白过来顾宪宗是个骗子,心里虽然难受,也不忍心孙子杀人犯法毁了大半辈子,习元几拳下去,只怕要死人。她连忙道:“习元,算了吧,看在他照顾了我半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沉默了一会儿,院子里安静极了,都能听见习元粗重的喘息声。片刻,他咬牙切齿道:“滚!”
顾不上收拾行李,顾宪宗连滚带爬地逃出大门。
习元闷声坐在台阶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徐氏看了他几眼,无奈地叹气,她知道,孙子这是怪她放跑了人。自己本就风烛残年,何必再拉一个人来陪葬呢,给后辈造杀孽。
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徐氏对着郑和道谢。
郑和见做主的是眼前的老人,也没什么隐瞒地道:“老夫人,养好身体,首先就要放宽心,少忧虑。我给您留了几副药材,都是上好的补药,三天一副,半月后我又来为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