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已至,天气渐凉,却还未到用炭的时候。王熙鸾在屋里“养病”,捧本书坐在临窗炕上,膝上盖着蜜糖红绣四时花卉的薄毯,肩上披着一件湘色洒金披帛,因有些热了,褪在肩膀下面,露出里面浅杏色云纹锦缎夹衣和领子上绣的缠枝菊花,与她松松慵妆髻上簪着的开得正盛的大朵嫩黄#菊花相映成趣。
贾瑚迈进王熙鸾屋子时,第一眼看到的既不是她头上的簪花首饰,也不是她身上穿的绫罗锦缎精致花样,而是她盈盈盛着光华的双眼。
王熙鸾把书合上随意往炕桌上一放,就那么靠在锦枕上,连身都未欠,只抬手一请,笑道:“瑚大哥哥请坐。”
贾瑚笑笑,随意在炕上坐了。白鹭等丫头忙着上茶点。
含雪端着茶盘出去,悄声问白鹭:“姐姐,咱们姑娘这样儿是不是有些失礼了……”
白鹭笑道:“瑚大爷是咱们未来姑爷,你管这些作甚,和紫烟你们都出去候着罢,我在屋里就罢了。”
含雪犹豫,白鹭又悄声和她道:“没看今儿太太知道瑚大爷来,还把大奶奶和佩二爷都带出去出门儿,只留了仁三爷、凤姑娘和咱们姑娘在家?留仁三爷在家只为有男子招待瑚大爷,不至于家里失礼,也不让外人碎嘴。实际瑚大爷来看姑娘,仁三爷怎么敢管。”
紫烟也在一旁笑道:“瑚大爷就不用说了,咱们姑娘虽是仁三爷的妹妹,可却把仁三爷也治的服帖。你没忘了那些事儿?”
含雪想到姑娘对仁三爷弄的那些鬼,也不禁笑了,果听白鹭的话和紫烟领小丫头们在外候着。
白鹭在堂屋守着,西侧间卧房内便只剩王熙鸾和贾瑚两个。西侧间和堂屋虽门未关上,但绸帘放下,和堂屋便是两个单独的空间了。
绸帘才一放下,贾瑚便也搁下茶杯,下了炕走到王熙鸾面前,问:“腿怎么样?”
王熙鸾掀开薄毯露出身上穿的嫩姜黄夹裙,把腿曲起又放下,反复几回,又拍拍身边位置让贾瑚坐,笑道:“你看呢?”
贾瑚在离王熙鸾有一二尺的炕边上坐了,伸手去捏她膝盖,手中感到她骨头都是正的,也似无淤青红肿,果真无事,才放了心,再重把薄毯给她盖上。
王熙鸾挪动两下,凑得离贾瑚近了些,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笑眯眯道:“这可是我娘做给张姨和你看的,你下午见了我娘,千万别说你看出来我是装的。”
贾瑚略把脸移得离王熙鸾远些,道:“我知道,”
王熙鸾“嘁”得一声,问他:“离我这么远作甚?”
贾瑚一只手虚护住王熙鸾的后背,面上一本正经:“鸾妹妹,你太小了。”
王熙鸾眨眨眼睛,微微鼓起脸,想要往后退,但最后却更凑近了贾瑚的耳朵,悄声笑问:“我是还小,可瑚大哥哥你可不小了,十五岁……”她眼神上下扫视贾瑚一回,问了他一句话。
贾瑚停在王熙鸾腰后的手一僵,看着她水盈盈的眼睛,无奈道:“你说呢?”
“还有,鸾妹妹,算我求你了,你长大之前别再这样。”贾瑚轻叹道:“……会让我觉得良心难安。”
王熙鸾挑眉:“‘鸾妹妹’,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贾瑚双手合十,闭眼道:“云姐!大佬!求求了!”
王熙鸾狠狠弹了贾瑚额头一下,丧气坐回炕里,不乐道:“凭什么啊!都是一起死的,凭什么你比我大这么多。”
贾瑚吃痛,“嘶”了一声忙揉额头,睁眼看王熙鸾坐在炕里生气,不由笑道:“对!凭什么!同岁正好,大一两岁也好,怎么比你大六岁?本来我十八就能成亲,现在还得等到二十三四。”
王熙鸾从鼻子里出了声气儿,面上挤出一个笑和他道:“你想早点成亲也可以。左右这时候女子十五及笄就能成婚,你死皮赖脸往我爹娘那边求个十回八回,我爹娘碍着面子,也不好不答应,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