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广顺关的时候,他就发现,鳌拜对穆枣花,像主子对包衣奴才,很不把穆枣花那户部额真、乌真超哈副统领的头衔,放在眼里。
多尔衮对穆枣花,原本不熟,但今岁春上,乌真超哈的铜铁炮造好后,大汗带着几个儿子去观看试炮时,穆枣花对多尔衮提出的问题很耐心地解答,并未将他当小孩儿,随便糊弄。
后来,多尔衮又去炮场看了几次,穆枣花便问他,想不想随大汗出征,去看看火炮轰塌明军城墙,或者轰得明军人仰马翻、血肉横飞的场面,多尔衮自然一个劲地点头。
春末的那日,在城外打猎回来的多尔衮,听额娘阿巴亥说,枣花额真差点被大汗喂了狗时,心惊肉跳之余,以为这位汉人女官会自此心灰意冷。
不想,枣花额真不但仍是打起精神出征,还在开拔前,求见了阿巴亥,提议多尔衮一道去,好在大金直取明国重镇的关键一战中,和几个旗主哥哥一样,教大汗将他的英气勇武看进眼里。
阿巴亥觉得有理,才有了出征献酒的仪式上,请求努尔哈赤将多尔衮带上的一幕。
枣花额真性子好,又守信,攻城时更是让少年郎站在自己左右,给他讲着装填弹药、刷镗降温的细节,与他一起为敌人城池的崩塌而欢呼,多尔衮对枣花额真这个成年人的亲近与崇拜,不免又增了好几分。
此刻,认为鳌拜又不敬又愚蠢的多尔衮,毫无迟疑地呛他:“鳌拜,你的刀没砍过敌人的铠甲吗?没挡过敌人的狼牙棒吗?刀用多了还卷刃呢,火炮打多了,怎么就不会坏?你是真的蠢,还是只想着轰几个烽火楼子算军功?”
穆枣花忙在另一门火炮旁直起身子,打圆场道:“十四贝勒,鳌拜将军不会这样想的。毕竟,鳌拜将军今日已给炮手们说了,咱们乌真超哈若能多轰死一些马林的精锐,是最教大汗赏识的军功。”
多尔衮白一眼鳌拜,咕哝道:“就是嘛,这个账都算不清楚。”
鳌拜的匹夫怒火,正要腾起,听了穆枣花那几句转圜之语,炸起的毛顺了顺,再咂摸咂摸,的确如此。
他遂忍下对多尔衮这个毛孩子贝勒的轻慢,作出恭顺的样子:“十四贝勒把奴才教训得是。岳讬贝勒忙他的镶红旗排兵布阵时,咱乌真超哈,就得听十四贝勒的话。”
多尔衮对鳌拜挥挥手:“你先退下吧,我再看一会儿这些火炮。”
这两个贵族身份的鞑子,都没想到,就在他们言语往来的当儿,近旁的穆枣花,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出一个琉璃瓶子,借着朦胧暮色的掩饰,将一种由大明文臣徐光启发明的液体,倒入炮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