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皇帝的思路,不对。
就算这万里江山,是你朱家给改了姓的,但更是苍生出力维系的。
每年支出八九十万两,还是支出八九百万两,本质没有分别,都是你朱家白吃白喝的民脂民膏。
百姓做牛做马所交的田赋税银,变成军费,姑且还能说是换一份外虏不犯的和平。
<divclass="contentadv">变成宗禄养你们朱家的后代,凭啥?
得把这个数量庞大的人群,也拉出来干活儿。
那边厢,朱常洛骂了几句气话,心里平顺了些,又转向郑海珠问道:“你刚才说有什么主意来着?”
郑海珠起身,从袖袋里掏出纸笺,交给一旁的曹化淳:“有劳曹公公呈送万岁爷。”
朱常洛在龙案后接过,边看边念叨。
“改‘习学五年获支禄米’为‘上番五年获支禄米’?”
这第一条,就让朱常洛目露惊讶。
郑海珠从容解释道:“陛下,国朝肇始,我大明宗藩男儿,可是比如今的九边劲旅还战力了得。洪武朝时,北元残余仍嚣张肆虐,太祖爷将九字分封于东起广宁、西至甘州的防线上,辽王、宁王、永乐爷、谷王、晋王、代王、秦王、庆王、肃王,是为‘九大塞王’,麾下甲士精锐少则数千,多则万余,进可御敌,退可安民,当年景象,何其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只可惜……”
郑海珠没有抒情下去。
“只可惜”后面的那番话,真说出来就不大好听了。
自古帝王家,能打的儿子太多,皆是福祸相倚的道理,对外的确唬人,内里争斗起来,更是你死我活的好戏。
朱明江山才传到第二代,就因为削藩,叔叔造了侄儿的反。朱棣上位后,继续削藩,无非比侄儿的做法稍微润滑一些,但后果就是,边疆的藩王们,越来越弱鸡。
到了土木堡之变、蒙古人又汹汹而来时,原本那些边塞亲王的后代们,秦王在梦游,代王、潞王和晋王想带着老婆孩子逃回内地避难,总算兰州的肃王和平凉的韩王还有点血性,各自凑出来几百人马准备勤王。最有亮点的还是鲁王,迅速调集王府护卫交给驻守临清的武将,供朝廷驱遣。
此刻,龙椅上的朱常洛,当然明白对面站着的妇人,在可惜什么。
不过,她想的是“可惜”二字,自己这个皇帝还在想“可怕”二字呢!
“郑师傅,宗藩子弟若练出强兵,会不会……”朱常洛并不掩饰自己的担忧。
郑海珠没有迟疑道:“会,也不会,还是要看,怎么练。便以藩内丁口颇巨的鲁藩为例,藩内不论亲王府、郡王府、靖国护国将军府,乃至中尉府,年十五以上者,除却这一脉的嫡长子外,无论嫡庶,皆赴军营上番,五年为期。下番后,可领禄银,所领禄银,不但可买田地,还可不受前朝陈规束缚,外出经商贩货。如此,不在营中聚众长久,回到封地也能拿禄银再生新利,他们怎么会成为建文帝时的所谓强藩?他们能安居乐业,且朝廷强军不断,他们又为何、又怎敢造反?”
朱常洛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奏折,的确,第二条写的就是,完成从军的,听任买田、经商,甚至做讼师之类原本严谨宗室参与的职业,若不去做营兵,不但不给宗禄,许多庶民都可以做的事,宗室成员也仍被禁止。
郑海珠补充道:“陛下,习学五年才可以领禄米的规矩,本就是嘉靖爷时定的,臣以为,先帝的要旨,乃警戒宗室子弟莫要不学无术,那么,恭请陛下更迈远一步,令堂堂宗室少年郎,不但不成纨绔,还能成国朝健儿。”
朱常洛啜一口茶汤,问王安:“王伴伴瞧着,郑师傅这个念头,可是异想天开?”
王安忙躬身道:“奴婢不懂边事,只是蒙圣恩在内书房识字时,读过零星前朝旧事,奴婢记得,唐末,藩镇多出骄将,日子一久,天子都治不住他们。这如今,辽东和宣大的边将,能打是好事,但万岁爷手里,也还是得多攒些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