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侨咬牙切齿威胁受刑中的古清泉时,郑海珠的目光,始终落在这间密室的一角。
和当年在澎湖屿遭遇李国助引来的西班牙人、经历恶战时相比,以及和抚顺城外看到满地鞑子的人头时相比,如今的她,对于血肉模糊的场景,已经能抑制住想要呕吐的生理反应。
但她还是不忍看。
棋子,都是棋子罢了。一颗机敏而怀有信念、在棋盘上勤勉移动的棋子,被立场不同的另一方进行肉体上的折磨,并非什么令郑海珠觉得有爽点的事。
不过很快,这颗棋子的信念,似在另一种酷刑中崩塌了。
行刑的锦衣卫,又拎过来一桶不见氤氲热气的凉水,拿一大块棉布浸得透湿,用力捂在古清泉的面上。他的搭档,则手持木瓢,一勺勺地往棉布上浇水。
起先,古清泉徒劳的挣扎还略有幅度,但很快变得缓慢。
继而,众人闻到一股浓重的青草气。
受刑者遗精了。
刘侨显然也并不像嗜血的鲨鱼般,乐见此景。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已无人色的囚徒,鼻翼和口角都挂着混着血色的粉红鼻涕或者涎沫,但口鼻出乎本能地大力翕张着,渴求令他重获生机的空气。
“是灶房给犯人送饭的老杨。”
但刘侨按下嘀咕,叫过院里的两个锦衣卫:“照着郑夫人的吩咐,护送着。”
郑海珠走到他跟前,拖过另一把椅子坐下,平视着叶清。
“李可灼?”
“对,李可灼。按照圣主的安排,他假意投靠郑贵妃,等着皇帝纵欲体虚之际,进献红,红丸,旦夕之间即可害死皇帝。”
叶清抖得筛子一般,求饶道:“等等,等等。我真的不晓得有哪些兵,但,但我再说一个人,鸿胪寺的李寺丞……”
“还是不对,”郑海珠盯着他,“就算你们谋害了天子,皇长子已过冲龄,可以灵前即位,你们就算能进紫禁城杀了皇长子和皇五子,还是得位不正,你们以为是董卓曹操那时候么?”
“怪不得假姓古……叶字翻身。扶他起来,喂点阿芙蓉。”刘侨盯着囚徒叶清,吩咐属下道。
“谋反的兵力在哪里?”郑海珠突然换了问题。
……
刘侨伸出手,用棉布堵了叶清的嘴,将他又扔回椅子里,回身与郑海珠走出屋子,低声道:“他应确实不晓得,否则,说一个李可灼就行,何必多咬一个宫里的人?”
“刘都督,未过寅时,你赶紧带上这个叶清的供词,与骆帅往宫里去,天明就能禀过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