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寿潜挠挠头,咧嘴笑道:“孙儿喜欢,喜欢得很!”
郑海珠也忙跟上:“婢子先替我家大小姐多谢夫人。”
缪氏端出谆谆之意,盯着顾寿潜:“江南士子,只懂诗书文章未免羸弱。更不能只晓得玩石听曲儿。阿潜,你方才不是在和将士们参看刀枪么?那就莫再和我们女人家讲闲话了。”
顾寿潜被自己未来的小姨子拖过来后,心有不耐,早就想拔腿,遂笑吟吟说句“小阿娘我过去了”,如释重负地回到廊下那些川兵中间,又与他们探究起兵戈来。
缪氏带着慈爱的目光遥望了一会儿孙子,才偏过头,嗔怪郑海珠:“郑姑娘,你是来替韩府做礼数的,让老彭一个人与马将军寒暄,像什么样子?你也忙你的去吧。”
“夫人教训的对,只是,三小姐独自在此处,怕是不妥……”
“无妨,”缪氏转向韩希盈,目光里满含老人特有的期待,“三丫头,你跟着阿娘,去看马好不好?阿娘画马的时候,你帮我磨磨色粉,打打下手。待你家的仆人们将事情办完了,自会来唤你。”
韩希盈只觉得喉头一堵。
这顾家老太太真烦人!
她今日午间去名媛们常聚会的蕉园诗社时,正碰到顾家三房老爷的小女儿顾采英。听顾采英说二哥顾寿潜在文哲书院,她心头暗喜,便转回自家布坊,缠着老彭和郑海珠带她过来。
韩希盈自情窦初开起,就暗暗倾慕儒雅潇洒的顾家二公子,得知大姐与顾二公子的婚约后,曾躲在被褥里哭了三四个晚上。
这次总算自诩又勇敢又机灵,把握住机会,能离顾二哥这样近,与一向在昆曲上颇有造诣的顾二哥畅谈一番。
方才,顾二哥也温言软语地赞自己会填词,他看自己的眼神,分明一点都没有局促躲闪之意,自己定能与他越说越欢喜。
不想,正仿佛迈入芝兰雅室之际,顾府这个老妾横插进来捣乱,顾哥哥眨眼之间就不见了。自己还要跟老太太去看什么马。
马有什么好看的,臭烘烘的。
简直是从兰室跌入鲍肆。
郑海珠瞅着韩希盈那副尴尬附和的表情,料定她心头必是滚过了一阵“呜呜呜,嘤嘤嘤”,只觉得神清气爽。
姜还是老的辣。
顾府这缪老太太,有点意思。
她一面想,一面抱着筘布往马祥麟那处走去。
……
马祥麟正领着几个牙卒,和老彭交接布匹的分发事宜。
他今日没穿飞鱼服,只一身窄袖的青布短袍,赫赫威势弱了不少,但打眼望去,精干硬朗之气仍扑面而来。
自韩府来人运东西进来后,马祥麟始终关注着郑海珠的身影。
终于,顾家那位来画马的老人家,招呼走了韩府那个小千金,郑姑娘折身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