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院的毕业典礼在大礼堂举办。

    祝南的毕业作品被导师选中,成为十佳毕业作品之一,被挂在了学校的时空毕业墙上。

    时空毕业墙位于一条隧道里,隧道宽敞幽深,一侧是从学生入学所创的优秀作品,另一侧是学生毕业时的毕业作品。从入学走起,折返便是毕业,一条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留下的空白越来越少。等所有的墙壁都被占据之时,不知学校是要为旧毕业生保留回忆,还是要为新入学者创造未来。

    台上,校长讲的话不能说不好,起码没有入学时那么枯燥,是语重心长的,是劝人向上的,他似是说得把自己也感动到了,顿了顿,抹了一把眼睛。

    祝南就是在这时候偷偷溜出礼堂的,旁边有同学拉扯他的衣摆,他也不停下来,微微猫着身子往前挪步,溜得虽不熟练,但很顺滑。

    终于离开了让人感伤的毕业典礼,祝南来到了更加令人感伤的隧道长廊里。全部毕业生基本都在礼堂里,来这里的人寥寥无几,几对情侣,几批游客,还有几个像祝南一样的独行者。

    四年的求学时光里,祝南来过这里许多次,这条路是不变的,变的只有墙上增加的画。带着不同的心境来,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今日的祝南想走一条“时空倒流”的路,便从时光毕业墙那一侧开始走,折返时再看青葱新生墙。

    在青葱新生墙上,一幅画吸引了他的目光,在祝南的记忆里,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幅画。这幅画画了一个星球,星球的外型是像一个蛋挞,是橘黄色的,凝固的蛋液上站了不少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都是欢乐的。星球的中间长了一棵树,树的枝叶延伸到天边,颤颤巍巍地长出了一朵红玫瑰。

    从艺术上看,这幅画实在算不得是多么“有技巧”的画,在一众青葱作品里,还显得更外青涩。但这幅画表达的情感却很浓,浓在哪里?浓在创作者对这个星球的热爱里。这个星球童真而浪漫,祝南看得入迷,幻想着下一秒便要“乘风归去”,飞到那个并不存在的幻想星球里。

    夏日的风浓墨重彩,大张旗鼓地吹进隧道口,不偏不倚,将蛋挞星这幅画刮倒在地,顺便把入了神的祝南拉回到现实里。

    祝南弯下腰,刚想将画捡起来,下一阵神出鬼没的风又翩然而至,这次毫不留情,直接将画吹出了时空隧道。祝南一怔,顺着画飘走的方向走出去,这次顺利将画捡起来了,他拿着画,想要看一下这幅画作的作者是谁,结果看遍了画,也找不出署名。

    奇怪,被选中在时空隧道里的作品,都是强制要求署名的。这幅画难道是暗度陈仓挂上的?

    祝南又看了一会,不知为何,他格外喜欢这幅画,喜欢到不想归还到时光画廊里,而是想拿回家里挂起来。

    因为没有人工监管,为了避免偷画事件发生,时光画廊里安装了无数个摄像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偷画是可以的,但是一般偷画贼都会在一天内落网,并且会被学校挂进黑名单里一个月,十分丢脸,所以学校近年来的偷画率越来越低,成功率依然是零。

    若是实在喜欢一幅画,有什么办法呢?唯一的去到就是去找原主人,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原主人同意,便可以在时光隧道管理员的见证下,双方签名确认后,画就换了个主人。

    可是这幅画连署名都没有,祝南去哪里找原主人呢?

    半个小时后,时光隧道的管理员翻遍了记录,也找不到这幅画的创作者,他关闭档案,沉思道:“真是奇怪,按理说这幅画不会出现在时光隧道里啊。”

    “我是真心喜欢这幅画。”祝南诚恳道。

    他顶着“优秀毕业生”的身份,态度又好,管理员很喜欢祝南,就说:“既然如此,这幅画你便拿回去吧。两个月内交上一幅新画便好。”

    祝南没想到管理员这么轻易便松了口,反问一句:“真的可以吗?”

    管理员笑着说:“这幅画如此不按规矩,我本来就没打算让它继续留在隧道里,想必画的主人也并不珍惜。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好,还不如顺水推舟,交到你手里。”

    祝南朝管理员连连道谢,登记了身份信息后便带着画作离开了。

    毕业典礼后,大学同学各奔东西,有的留在了本校读研,有的出国深造,有的早早就开了工作室,还有的去做了与专业完全无关的工作。而祝南离开了这片地方,来到A市,也开始了新的生活。

    以他的成绩,本可以申请保研或者出国留学,但由于祝南偏爱无拘无束的生性,让他在体制僵化和内卷程度日益加深的学校里再待几年,无疑跟要了他的命没什么区别。与其在不够自由的地方出类拔萃,他更希望当一事无成的闲云野鹤。不过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材料,大二的时候建造的个人工作室,在网上人气越来越旺。

    祝南将那幅蛋挞星的画挂在了床边,每日午休结束、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颠倒的蛋挞星,蛋液在下,人也是倒立的,十分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