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南看完金桔的信,长长地缓了一口气。
他刚刚在看信的时候,不自觉地屏气凝神,怕惊扰那笔下的文字所传达出来的故事和情感,他绷着弦,如今看完了,弦也没有彻底放松。
月黯星疏,那云拥挤在一起,霎时间雨淌成了帘布,点点滴滴、淅淅沥沥,将嫩叶瘦枝打得左摇右晃,湿淋淋软绵绵地耷拉下身躯。
雨水拨动心绪,皆是波涛汹涌,人的□□有多么的温暖柔软,灵魂有多么的丰富美好。而人与人之间,不管认识与否、喜欢与否,的确是能在某一瞬间达到某种程度上的共鸣,那共鸣也许如山之重、如渊之默,“锵”地一下,开启了音弦,在脑海内或演奏着交响乐,或演奏着钢琴曲,或只有那滴滴答答的雨声,点在绿石青苔上,已是足够。
祝南提起煤油灯,赤脚下床,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将煤油灯放在书桌上,坐下来,找出一张信纸,脱下笔帽,轻轻地抓着笔杆,思索良久,终于落笔——
亲爱的金桔:
亲爱的这个词,意思是关系密切的,感情深厚的。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我认为我们之间可以用这个词,因为你把你的隐秘坦露出来,我也把我从未对其它人说过的事情告知于你。在交换秘密上,我们应该是亲密的朋友。
……
——山楂
于夏雨夜搁笔
祝南伏案太久,肩颈略有酸痛之感,他将信封好,打开一个抽屉,将信放了进去,然后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脖。
他听到楼下传来音乐声,音色热烈而浑厚,连贯不断,给人的感觉安详、沉稳而柔和,祝南细细分辨,听出来了,是大提琴的声音。
这所屋子里还有谁会拉大提琴?不必说了,必然是乔真。
祝南走下楼去,到了乔真的房门前,便看见乔真背对着他,微微侧身,姿势很放松,正在缓缓地拉大提琴。
他静静地看着乔真,后脑上一丛绒密妥帖的头发,清瘦背影,白色的短袖下,蝴蝶骨若隐若现,拉弓的手臂结实有力,姿态美好。
乔真拉完一曲,放下大提琴,回头看见祝南,也并不惊讶,反而很有礼貌地问:“我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祝南连忙道,“你的琴声很好听。”
乔真笑了笑,说:“谢谢。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祝南总觉得今晚的乔真怪怪的,难道他的心情受天气的影响比较大?祝南胡乱揣测着,然后说:“没什么事,我就是听到了琴声,过来看看。”
乔真点点头,然后看着他,眼神示意“你还有事吗?”
祝南被乔真看得心里毛毛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干笑两声,脚下抹油地溜走了。
深夜,熟睡之际,祝南做了一个很奇怪、也有些恐怖的梦。
他梦见自己到了今早去过的科学实验室,还单独享受了一整间实验室的待遇。
啥情况呢?他被困在了实验室里,每日有人给他送饭菜,也有人来打扫屋子,但是没有人跟他讲话。这间实验室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还有一个挂在墙上的时钟,他每晚都听着“滴滴答答”的声音入睡,又每天都听着“滴滴答答”的声音醒来。
后来,他渐渐地忘掉了时间,忘掉了黑夜和白天,一日三餐也都是一样的,他无法从饭菜里分辨现在是什么时刻,时钟也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