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在外人看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青年。
他娶了世家之女,但在世家之中,李家也是普通至极,岳父虽是高欢身边,跟随起义的老人,但是直到高洋婚后,他才被推举为知州,可是也没做多久,他便因病去世。
李祖娥的大哥李祖晟颇有才名,可很规矩的守孝三年,如今才只是一个管着城中治安的小官。
高洋自从入朝,便没得什么实职,便是他在朝中,高澄也从不允许他做一点实职的工作。清闲的很。
如今假装告病,也不用请假,直接就挑了一些礼物,去大哥李祖晟府上拜访。
李祖晟的成就很光鲜。他精通乐器,诗书,少有才名,虽是同母同父的兄弟,他长得与李祖娥很像,宛如白璧无瑕,不食烟火,但是神情却与李祖娥大多数时间在他面前截然相反,有种高高在上的冷漠之意。令人错觉。李祖娥长大之后差不多就是他的样子。
高洋和这位大哥不太熟,这是几年来第一次见。发现对方还穿着一身素衣。极为寡淡。但越是寡淡,却显得他面容更为俏丽。
高洋算了一下,其实这时候已然过了三年守孝期,就算三年的守孝,也是没多少人守的,于是出声询问了一下,李祖晟表情不变,只是眉宇间蒙上了一层微弱的哀色,道:“只是想守满七十二个月罢了。”
这个规矩高洋倒是知道,但只有儒家才守七十二个月。他虽然不喜欢太守儒家规矩,但毕竟有求于人,又是违心的夸赞了一番。
这次李祖晟明确他是有求于他,眉宇间那点脆弱也消失不见,声音更冷了几分:“家父临终嘱托,太原公如若有事,卑必鼎力相助。”
即如此,高洋便没有搪塞,直接如实禀告。李祖晟虽然守孝,但是还是照常上朝的,而他的职位对此次事件——不成的后手——有极大的帮助。
略微思考,李祖晟便直接答应了下来,毕竟谁都知道如今的高澄已成气势,最多也就是早两年,晚两年继承高欢而已。
两人一拍即合,三言两语聊完之后,便都陷入了沉默不语之中。
高洋忽的听到外面传来喊叫声,李祖晟点个人去看看,回来禀告,那人说是李祖晟的妻弟在玩闹,李祖晟微点了一下头,让人去告诫他们宁静几分。
果然,下人这么一说,外面登时就安静了。只是过了一会儿。高洋看到有个脑袋从门外向里面探了探,好奇的盯了他一眼,不小心与他四目相对,便害羞的又躲了开来。
李祖晟心不在焉,并未察觉到这幕,等到高洋离开,他去送,两人在门口要分开,他才缓缓拉了一下高洋的手,在他耳边说:
“父亲曾对我说……如若你想……我今日可以过去……”
高洋转过头,夕阳西下,明亮柔美的红光笼在青年的身上,明明是非常明丽的颜色,却未消减他眉宇间一分哀意,青年就那么注视着他,那双和李祖娥极为相似的双眸,却不含一丝一毫的情绪。
李祖晟虽然也是世家之子,可是父亲早逝,再加上家中清廉,自然得不到重视。
他父亲能够把儿子嫁给高洋,自然是在他身上下了重注,可是随着高洋年纪见长,曾经备受重视,如今却默默无闻,之前那些出彩的表现原来是灵光乍现,若是李希宗还活着,也必定会失望不已。
可是那又怎么样?在他们李家所亲近的戚家之中,关系最密切,地位最尊贵的,还是高洋。当时李希宗病榻之前,明知自己要死,特意嘱咐了李祖晟很多。
“我李家于朝中无人,我若一死,你必恪守礼仪,为我守孝六年,六年里严戒女色,恪守清规,如此,我们父子两代的好名声,才能为我儿开路。”
“候尼于此人,必要多多亲近,他虽没有继承权,也不被丞相所看重,可是与哥哥一母同胞,又是年纪最长,时下虽有些许摩擦,日后却必定倚重于他。”
“因为……其必定没有越矩之心,更为软肋。将军有容人之量,有豁达之风,若有机会,必要投入门下,以取从龙之功。”
“祖晟……若是觉得必要,候尼于那边,也是可以…”濒死的男人忽的睁开眼,望了望青年满是泪珠的面孔:“毕竟,我儿甚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