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唐煅目光炯炯,衬得身边那些偷奸耍滑混毕业证的同学如同蝼蚁般不堪入目。

    汪昭炜原本最瞧不上这些“假正经”的穷学生,一个个古板呆滞无趣,可就唐煅身上的那股英气,骨子里的那股硬气,愣是让他自惭形秽抬不起头来。

    梦想?唐煅苦笑。在警校毕业分配,他妈横插一杠子阻断自己事业发展的时候他怎么就没想起来这个词儿。

    “你现在记得这个了?”唐煅颇有些冷嘲热讽地问。

    “当然记得!”汪昭炜急于表露自己的真心。“我记得那次你作为专业第一代表所有学生上台发言,你说,你愿意把青春、热血、甚至生命都奉献给这项伟大又艰苦的事业,你愿意为之牺牲一切……”

    汪昭炜重音强调了“一切”这两个字。暗示唐煅和“发廊妹”的感情。

    唐煅低了低头,也想起了那段时光。

    曾经年少时的鸿鹄之志、挥斥方遒,任时光再流逝,再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也还是心头一道褪不去的血红色。

    “我记得你说这番话时的模样。真是没想到,平时我最讨厌这些假大空的发言,那天经你口说出来,我就感动得想哭,恨不得马上慷慨赴死。相比之下,我的那些所谓真实的生活,吃喝玩乐,颓废、故作叛逆,才显得又假又空……”

    汪昭炜说这番话也是动了情的。他望着唐煅,也想起了那几年。

    饶是有目的的话术,但也还是掺着他对唐煅的爱,那就躲不开他对唐煅的倾慕与迷恋。

    “嗯。是。是我……当时……的梦想。”唐煅没否认,只是多加了两个字。然后就想转身离开。

    都过去了,纠缠于往事无益。

    “所以呢?现在呢?全都忘了是吗?原来你的梦想那么虚弱,跟我们这些你看不上的纨绔子弟浪荡度日的态度也没什么区别!你都可以这样,那所有干这行的人都能变成这样,我看这世道也没啥希望了,穷人活该穷死,我们这些人活该过纸醉金迷的腐败日子。“

    汪昭炜拦下唐煅,冲着他大吼大叫。这是他第一次和唐煅如此激烈地争执,为了留住唐煅,他现在什么方法都得试试。

    “虚弱?“唐煅盯着汪昭炜的眼睛。然后忽然又兀自笑着垂下眼眸点了点头。”是虚弱啊。想起来当初的梦想。“

    “什么意思?“汪昭炜问。他没想到唐煅竟然没有反驳反而应下了。

    唐煅这次不再是那懒洋洋的、冷漠的、急着离去的态度了。他抬了抬下巴冲着马路牙子示意,然后自己先走了过去坐在了台阶上。

    汪昭炜跟上,坐在了他的身边。

    夕阳西斜,像极了多年前训练后闲散的晚饭时光。他们两个并肩坐在操场边儿上。

    “四年前咱们就说扫除黑暗,发了誓立下志向要让光明笼罩世界,为了消灭所有黑暗的角落而努力,九死不悔。这话一说就是四年,直到毕业,又带着这样的信念各自奔赴工作岗位。可汪昭炜,我问你,黑暗是什么,咱们真得知道吗?“

    汪昭炜动了动嘴唇,几次尝试组织语言,几次却都失败了。他摇了头,给不出个有意义的回答。

    唐煅笑了笑。

    “我也是答不上来的。和你一样,那个词儿原本对于我来说只是个抽象的概念,就像凸显光明就必须有黑暗的衬托,那只是个为了让我豪情万丈自以为是的概念,有对手才能激发斗志么。毕业后在派出所工作的这段时间,我才真得意识到这个问题,才开始问自己那个我执着对抗的所谓的黑暗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纠缠了我很久,让我极其困惑找不到答案。直到……我亲自去了那里一趟。“

    “去了一趟?“汪昭炜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