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弄舟面色微变,却仍旧保持着一贯的君子风度,他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偏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五花大绑的人,眸中闪过一抹暗色,就在姬珧想要再度开口时,他忽然弯下身,恭敬的弧度不高一分也不低一分,让人挑不出错处。

    姬珧有一瞬的怔忪。

    他道:“如此,是臣冒犯了——臣告退。”

    说完,他弓着身退后数步,而后甩袖转身,大步走了出去,干净利落,也不见一丝犹豫。

    姬珧看着他背影,美目在阴影处闪烁着幽幽的光,忌惮,又有些兴奋。

    这都能忍啊。

    是真能忍啊。

    为了等到扳倒她的那一天,连这样的奇耻大辱也能忍受,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越是这样,越让人满心期待。

    她不再意兴阑珊了。

    薛辞年在驸马走后便跨进门槛,行到姬珧身前,他弯了弯身,似是在领罪:“奴自作主张,揣测殿下用意,放驸马进来了。”

    姬珧正想着,虞弄舟离开栖云苑,这会儿会做什么去呢,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呢,会无地自容到发疯吗,想着想着,她觉得那样的画面还挺有意思,笑眼就弯了:“辞年,你总是能摸到本宫的心意,本宫想要好好赏一赏你,说说,你想要什么?”

    他果然赌对了,薛辞年心想。

    方才他在门外通秉,倘若公主真的不愿意驸马打扰,只要吩咐一声就行,驸马到底不能硬闯,但公主什么都没说,也便是默许驸马可以进来,不需他在外阻挡。

    只是刚才屋里发生了什么事,他却猜不到。

    他也不必去猜,公主做什么,自然有她的道理。

    薛辞年跪下,竟然真的垂着头思索起来,良久之后,他才道:“奴只求一个恩典……奴想一辈子跟在殿下身边。”

    宣承弈犹如梦中惊醒一般,木头一样的他忽然有了反应,他扭过头,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薛辞年,那表情,就像无法理解他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似的。简直难以置信,匪夷所思。

    姬珧余光瞥到了他的面色,也没管他,而是看着地上跪伏的薛辞年,眸光幽幽,问道:“你就这么一个心愿?”

    “是。”

    他就这么一个心愿。

    孑然一身,跌入泥泞中无法爬起的他,当初若不是那样一双手将他从绝境中救出来,薛辞年早已不是薛辞年,或许只是一座孤坟,一捧黄土,一粒尘埃。

    总归不会活在这世界上。

    室内一片寂静,姬珧只是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并不是怀疑他的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