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时分,曲终人散。
春蝉连鸣,惹得阵阵惆怅。
此时卫府之内,似有宽广无垠之恬静,霍去病一手举杯唇前,一手提壶,抬脚倚坐于窗台,望向那如今已暗然的夜空,想想,自己从没如此认真地看过星空,可这时却只得寥寥星点,“吾不逢时啊!”怅恨油然而生。
我平日素以国事为先,成家为后,想着我与筎双自小青梅竹马,我俩便是理所当然会在一起,但至此方悟,原来理应之事也会有变故,没有把握在手中,终会有失去的一天。
想到这,便又再干下一杯解愁酒,只惜转千转,怅怅环旋,绪还乱。
想那孩童时的互相打闹嬉戏,想那喜怒哀乐时的共享互勉,想那张灯结彩时的共处回忆……脑内尽是自己与筎如之间相处的种种画面,如若青丝般绕酿不散。
良久的思绪沉淀后仍然怅惘难去,只见手中杯干壶空,霍去病于是走到桌前,正想要放下壶杯。突见门外有一人影在来回踱步,于是上前打开门一看,原来是舅舅卫青,即问:“舅舅?怎么在这里不敲门内进?”
卫青看霍去病突然开门,错愕了一下,说:“哦,刚刚,呃……刚刚看你没出来跟我们一起吃饭,我就过来看看,来到门前才想起忘了备饭菜,所以就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就犹豫了一下子而已,没站多久。”
霍去病见状,心知舅舅是担心自己而过来的,便说:“我已经吃过了,舅舅进来坐吧。”
“不了,不了,你吃过就好。”卫青摆着手回说。
但看到霍去病背后的桌上摆放着酒壶酒杯,心里不禁暗自叹息,于是说:“霍儿啊,身在朝中,纵然是皇上也会有身不由已之事,但皇上向来贤明,旨在为百姓谋福,这样……”
霍去病看卫青如此担心,定是安抚连连,不好凉在门前谈说,便打断说:“舅舅,你还是进来再说吧。”
卫青看自己话没说完,便只好入内坐到桌前,霍去病随手拿来一只酒杯,倒酒递前,卫青接过后一口干下,心里费思着,刚刚说到哪来着?
想不起来了,便只好重头再说自己苦思了良久的台词:“霍儿啊,身在朝中,纵然是皇上也会有身不由已之事,但皇上向来贤明,旨在为百姓谋福,这样的安排也定必有所思量。我们身为臣子的,听君之命,为君担忧,也是分内之事啊。”
霍去病闻后心知舅舅刚才在门前想必就是量度着这番说话吧,于是回说:“霍儿明白,皇上是赏识那庄公子,想要把他培养成领兵之才,才会特赐此婚事,顺便借此以联结卫庄两家,为更深远的政局做准备。”
卫青也深知个中道理,说:“的确,如今我虽身为大将军,统领着大汉最高军权,但我毕竟是外戚,是皇后血脉相连的弟弟,历来君王甚是忌惮外戚撑权。
皇上与窦太后之间多年的权力之争,更让皇上深切体会到这点。而皇上提拔你,也多少出于分化我军权的目的。你虽不是卫姓,但与卫家依然关系非浅,如今庄公子这身份,正合了皇上的意。
庄大人既是忠良贤士,原来也是太子少傅,与太子关系甚是密切,此时如若庄公子能成为一员与你实力相当的大将,太子日后于朝野之中,在政权和军权当中都有了根基与外戚抗衡。
而卫庄两家联结姻亲,一方面为了培养庄公子的军事才能,另一方面正是为了让朝中两股代表不同派系的势力,能够相互平衡,共处政事。”
霍去病点头认同:“舅舅分析得甚是透彻,皇上深谋远虑,虽对舅舅有所顾忌,但舅舅向来明辩黑白,处事低调,平日里还是能看出皇上对舅舅的重视依然,只是碍于政局时势而不得已为之。
只是这样一来,筎双反倒成了皇上政治布局中的一梅棋子,只愿在这当中筎双能过的好,这也就没什么。”说罢,霍去病沉默下来,若有所思。
卫青看霍去病提到筎双,顿显尴尬,霍儿与筎双自小青梅竹马,卫家上下这一大家子,也是盼着他们二人最终结为夫妻,如今皇上亲自为筎双指配了婚事,皇命难为。筎双年少尚不懂情事,并不像霍儿看待她般看待霍儿,她尚可以宽心以对。
但霍儿平日虽以国事为先,成家取妻之事却始终以筎双为本,此时霍儿心里定是苦涩,想到这,便紧张得自倒了一杯酒干下,才回说:
“看这庄家公子一表人才,应是能托付之人,只是今日突遇变故,庄大人伤痛倒下,我也甚是担忧,如今两家已成了对亲,改天还是要上门问候一下啊。”
霍去病闻后连忙说:“舅舅若是去拜访的话,霍儿与你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