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拟旨。”皇上的气息稳定了些,这才开口道:“着蓝卿月三日内筹措粮草齐备,五日内押解至大军驻扎之处,不得有误。”

    泛着暖意的玉玺在奏章上落下,那四个鲜红的大字竟显得格外刺眼,蓝珺瑶从殿中走出。明明是七月的天气,为何她却感到了一丝寒意。

    蓝珺瑶抬手支在额头上,爆烈的阳光照不进心中那片湿地,身后的一幢幢宫殿仿佛也成了一个个吃人的巨兽,她捂紧了怀中的圣旨,向着宫门的方向快步走去。

    四个轿夫分立轿子四角,待蓝珺瑶上轿,方抬着她稳稳往相府走去。早晨用螺子黛细细描了双眉,原本英挺的眉峰此刻皱在一起,蓝珺瑶心中一如这颠簸的小轿,久久不能平静。

    脚下的小盘子里盛着冰块,蓝珺瑶下腰,捡起已经融化了一半的冰晶握紧,直到清水沿着指缝流出,蓝珺瑶才后知后觉地张开了手。

    这一会儿的功夫,冰块只余米粒般大小。蓝珺瑶怔然,一时不查,竟叫那冰块从手中滑落,顺着轿子缝隙溜到地上。

    燥热的风从轿子两侧的帘子中溜进來,与轿子中的凉气纠缠着,忽冷忽热。不由让人觉得有些难受,蓝珺瑶掀起一侧的轿帘,试图让更多的热意來驱散身体中的寒意。

    有陌生的面孔从轿外一闪而过,蓝珺瑶目光企及之处,只余几个來去匆匆的路人。她缩回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心中的沉重又添几许。

    三天的时间内将粮草筹备齐全,这事情谈何容易。那三皇子虽说也是在三日内筹集完毕,早些时候户部官员早有准备,且三皇子一方谋臣各自出力。也只是将将在第三日将粮草筹集完毕,皇上突如其來的旨意再一次打乱了她的生活。

    轿子在相府门口停下,眼瞧着自家小姐突然归來,守门的小厮忙着去通知老爷和夫人,另一人从怀中摸出一锭碎银子,塞到轿夫手中,才请了蓝珺瑶回府。

    眼瞧着小姐面上一片冰冷,小厮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只添上两分谨慎,小心翼翼地跟在蓝珺瑶身后。沒走出多远,就见凰月脚步匆匆,三两步奔至女儿面前。

    蓝珺瑶见了娘亲,面上的表情才柔和了些,轻轻地唤了声:“娘亲。”

    凰月听了小厮的话,只当是女儿在宫中受了什么委屈,待瞧过她安然无恙,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來,拉着女儿的手向后院走去:“怎地在这个时候回來了?”

    到底是当娘的心细,凰月问了话不见女儿回答,侧头去看,瞧见蓝珺瑶有些愣怔的眼神,只当是她为着八皇子担心,“莫要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蓝珺瑶被娘亲这沒头沒脑的话拉回了思绪,瞧一眼娘亲脸上了然的模样,才知道她是误会了,“娘亲,女儿才沒有担心他。”

    这似嗔似羞的语气停在凰月耳中,她笑着揉了揉女儿的脸,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娘亲懂。”

    蓝珺瑶正了脸色,道:“娘亲,我这次回來并不是因着八皇子的事。”

    母女两个相携进了内室,蓝珺瑶才将怀中的圣旨拿出,眼见女儿的神色不似开玩笑,凰月才半信半疑地从女儿手中接过圣旨。

    待她将圣旨上的内容看完,面上的笑容僵在了眼底,身子晃了两晃,若不是蓝珺瑶扶了一把,将将就撞在了身后的桌角上。

    “娘亲,你不要担心。”蓝珺瑶扶着凰月到了床上,轻声安抚着。前些日子的惊吓犹在脑中,似梦魇一般的场景才从心头退却,想不到意外却接连而來。

    凰月的情绪一时有些激动,她双眼中立刻噙满泪珠,大有破眶而出的趋势。身旁的蓝珺瑶仿佛成了浮萍中唯一的稻草,唯有紧紧抓住,才能心安。

    这样的情形本不该出现在凰月身上,蓝珺瑶捉住她的右臂,三指搭在她手腕间,原本就阴云密布的俏脸上又染几丝怒雷。

    娘亲的脉搏速度异于常人,本以为是旧疾复发,心病所致,正要收回手,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蓝珺瑶挑眉,待娘亲的情绪不似方才那般暴躁了,这才重新诊脉。

    搭在她腕间的手几经变换,蓝珺瑶竟有些质疑自己的医术。报着最后一起希望,她翻了翻娘亲的下眼睑。

    一条血丝似有生命一般在她下眼睑不停活动,蓝珺瑶一颗心顿时如坠冰窟。竟不知何时,有人给娘亲下了这样阴毒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