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北心里十分奇怪,总觉得无意之中接触到了什么大秘密一般,向那大娘问道:“太史老爷抛弃了金乌神?可金乌神真的存在吗?”
大娘笑了:“你岁数还小,只听爹娘讲过金乌神的传说吧。其实我们这些岁数大的,生下来到现在也都没见到过。要不是太史老爷娶了外族女子当夫人,咱们啊现在都能见着金乌神的模样呢。”
祁北越听越迷惑,金乌神究竟存不存在,与太史老爷娶了谁做夫人,与十六字毁城预言之间,难道有什么联系吗?毕竟他是个风临城的局外人,而且若不是因为这其中可能牵扯到百灵夫人,他倒也没什么兴趣去探究。眼看着人群越来越庞大,他心想着,得赶紧弄清跟百灵夫人有没有关系。
“大娘,”他央求,“您再给我讲讲吧。”
这位大娘心善,对祁北追问个不停并没有起疑心:“好好,我就给你说说。”她坐在井边上,揉着腰背,祁北赶紧跑上去给她捶肩,这下大娘对他更加友善了。
“咱们风临城啊,其实早在四十年多前就该迎来金乌神了。按照六十甲子一巡回,每隔六十年,金乌神都会降临咱们风临城。你爹娘总跟你讲过这一段吧。咱们生长在这儿的人啊,不都是从小听这些故事长大的么。”
祁北支支吾吾,努力给大娘捶背。
大娘继续道:“可是啊,上一回金乌神来咱们风临城,是两个甲子轮回之前的事情了啊。一百多年了呢。”
祁北不懂就问:“不是说六十年来一次吗?为什么不来了?”
“你看看咱们这些人啊,”大娘欣慰地看着近二百多人把小庙宇挤了个水泄不通,“都是诚心诚意祈求金乌神降临的。咱们这座城,本来就是金乌神建起来的,千百年过去了,要是没有金乌神的赐福保护,不知道得发生多少灾难呢。现在,唉,两个甲子轮回都要过去,金乌神还是不肯降临,大家啊可都急坏了。”大娘说着,开始垂泪,看她的表情,跟在场很多人一样,只是虔诚祈求神灵赐福的芸芸众生,并非心怀恶意的奸人刺客一类。祁北心里不断盘算着。
她用手背抹去眼泪,又笑了笑:“幸好有玄通居士说明了原由,金乌神抛弃了风临城,就是因为太史老爷娶了个外族女子,却不娶他的胞妹。”
听起来越扯越远了,似乎跟百灵夫人没什么关系呢。祁北心不在焉地问:“太史家族原来都通婚啊。”
“是啊。族内通婚,传下太史的血统,那就是金乌神的旨意。”
祁北推测着:“那这么说来,太史老爷违背了金乌神的旨意?所以金乌神记恨着太史族,就不肯来风临城啦?”
“那是当然的。太史老爷娶错了夫人,生下的孩子也都没有了继承城主位置的权力,唉,怪不得太史老爷请不来金乌神,他的大儿子公子阳出海也请不来,不仅请不来,还死在了海上,到现在都没找到尸体。他的二儿子公子季倒是个虔诚的人,可惜流着的血脉错了,金乌神不会被他请来。剩下的两个娃娃,馨小姐是个女娃,没有继承资格,小公子岁数太小,还得几年才能长大?现在的风临城,连个像样继承人都没有。”
祁北深表同情:“太史老爷好可怜啊。”
“可怜什么?玄通居士说他色令智昏。因为一个人的过错,全城人跟着受苦受难,他算得上什么城主呢?”大娘冷冷哼了一声。
“可为什么我听说的太史老爷,是个兢兢业业的好人,全心全意想着风临城百姓。”
提起这话,大娘气不打一处来:“太史老爷抛弃了金乌神,事实就是这样。他如果真得在意我们,为什么听不见我们这些金乌神信徒的祷告声音?他为什么把风临传统的金乌节日数量减掉一半?还全城派出探子严加监视。就连最盛大的落乌岩祭也没有了。海边的落乌石场,居然变成了贩鱼市场和垃圾场。你们这一代长大的,可能不知道,过去的风临城,每一条街上都有金乌神庙,不管大小,街道的入口标志也都是金乌神,风临城内外一共三道城墙,墙上刻的全都是金乌神驮鼎救城的传说故事,现在呢?你看不到金乌神庙,外城墙上的壁雕都磨损成了什么样子?我们每年都要上缴纳税,为什么不用来修葺神庙和城墙?大家都不服的。”
祁北听得有些晕头转向,心里想着,看来风临城真的是一座对金乌神信仰极深厚的城市,这里的人一提到金乌神,眼睛都是放光的,太史老爷取消了几个金乌神节日、不修金乌神像,大家就忘记了太史府的好,反而记恨起来。之前我还总羡慕太史老爷这些九鼎国国主,能站在一国的最顶峰,那是多么无上的荣耀,呼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实际上哪里容易呢?
大娘越说越愤愤不平,八卦的嗜好彰显无遗:“太史老爷下令全城不得提起的禁忌话题,恐怕也是为了掩盖他失去的金乌神信仰。”
“这又是怎么回事?”
“玄通居士说了,十年前那场金鱼族的灭异,其实灭错人啦。”
“灭异?”
“十年前,我看你也就十多岁吧?是不是没有什么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