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冻着了还是呛到了,从书房回来,夏端蒙便咳嗽不止,咳了一阵便有些喘,额头发烫,脸上也浮起了不正常的红晕。
陈妈急得要让陈大叔去请大夫,夏端蒙却不肯,只说这是常有的,睡一觉就好了。
夏晚柔趴在床头,自责地直掉眼泪。夏端蒙虚弱地安慰她,“不怪你,是哥哥身体太不济。”
陈妈熬了药,夏端蒙喝下后不久就沉沉地睡了。夏晚柔不放心,哀求陈妈把枕头被子抱过来,她要睡在哥哥卧房外的次间,方便就近照顾。
陈妈哄劝道,“你还太小,等你长大了再照顾哥哥。今天晚上就让你陈大叔在这守着吧。”
陈大叔是个干活的人,劈柴喂马种菜养花,样样都拿得起来,唯独照顾病人这种事,他不太擅长。何况他白天辛苦了一天,夜里肯定睡得沉,别说睡在外间,就算跟夏端蒙同床共枕,也未必能觉察到他有什么异状。
夏晚柔眼泪汪汪地看着夏端蒙,“都是我的错,哥哥才会突然病倒的,我要是不守在哥哥身边,回去了我也睡不着。”
陈妈无奈地道,“你哥哥已经病了这么多年,他生病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这怎么能说是你的错。再说现在天凉了,你一个小孩子家,身子弱,睡在外间要是着了凉,那可怎么办?”
现在正是夏天的尾巴梢,还没入秋,天气不冷不热,夏晚柔身体底子不错,这些日子在陶明明的吃吃睡睡跑跑跳跳之下,比原来更结实了几分,跟夏端蒙比起来,可以说是健壮如牛,就算在院子里裸睡都不见得能着凉。
陈妈也不是不清楚这一点,她也是有私心的。
一来,夏晚柔是她亲手带大的,她是真的心疼;二来,夏端蒙性子冷淡,跟人不亲近,陈妈对他有点寒心。
夏端蒙有个奶娘,是从小照顾他的。夏存正夫妇去世后,夏家的族人以奶娘年纪大为由,强行辞了她。奶娘舍不得走,想让夏端蒙去求求那些叔叔伯伯,没想到夏端蒙却说:“早晚都是要走的,现在走还能留个体面。”
奶娘含泪而去,走之前拉着陈妈哭诉许久。
夏晚柔偶尔听到陈妈和陈大叔唠叨过这件事,言辞中对夏端蒙的冷漠颇有不满,陈大叔闷头修理虫蚁蛀坏的窗扇,只说了句:“不管小姐还是少爷,都是小主人,照顾他们是你我分内的事。只管把自己的事做好,其他的不要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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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妈到底拗不过夏晚柔,只得取来被褥铺好,陪着她睡在外间。
陈妈收拾铺床时,夏晚柔在灯下翻了一遍夏家族规。薄薄的一本小册子,逐字通读一遍也用不了多少工夫。
总论部分对族人提出了一些泛泛的要求,无非是勤劳节俭,好好种地,努力干活,有余力便助人,有余才便读书等等,后面列出十条族规,每一条都有详加解释,最后还附上了族谱,族谱后留了几页空白页。
会让老管家难以启齿的,想来大约是涉及男女婚姻,于是夏晚柔重点看了“嫁娶篇”。果然被她发现了问题。
前面啰啰嗦嗦一大段,都是要求男婚女配须家世清白,门户相当,不得贪图财物,禁止与娼优为姻等等,虽然有失□□,倒也算合乎情理;后面两条就很不对味了。
一条说的是,若本家有因故难娶妻者,旁支须将家中适婚女子与之婚配。
另一条也同样的匪夷所思,说的是若旁支中有寡居改嫁者,只能嫁与本家,不得外嫁。翻译一下就是:不但不能让你把家产带走,就连你的人,也不许离开夏家。
夏晚柔把这两条说给陈妈听,陈妈抱着被子怔了一会儿,忽然全身一抖,丢开被子抱住夏晚柔,“糟了!你本家六叔家里有个傻儿子,听说就比你大两岁,六叔跟你大伯伯是亲兄弟,他们该不会,该不会在打你的主意吧!”
蓦地想起贾夫人看着夏晚柔时满是算计的眼神,陈妈的一颗心直直地往下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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