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羲八年,五月二十八。
西平侯府院内,一群丫鬟婆子聚在一起,“告诉你们一件天大的事,昨儿个晚上我们侯府的小姐自戕了。”
“当真?”
“比珍珠还真,连城外吃斋念佛的老太太也惊动了,昨儿个连夜赶回了府邸。”
“你打何处听来?”
“我家丫头在小姐那刚升为二等丫鬟,昨儿个傍晚时分只听见一声尖叫,你们猜怎么着,原来是小姐用剪子割破了手腕。”
“哎呦!小姐这小小年纪可真下得去手啊!小姐这是因何啊!”
“告诉你们,小姐自端午节看了龙舟赛后,就一门心思要嫁给一个才华横溢的进士,听说是这个进士做了一首竟渡诗,但我们夫人不同意,因为这个进士是一届寒门出生。”
“那真是可惜可惜了,这进士纵然文采再好,一届寒门怎能配得上我们小姐这样的豪门贵女,夫人又怎会甘心让小姐嫁到穷苦人家去吃苦。”
一伙人连连叹息摇头,因聊得起劲,连身后站了人也不知道。
老太太手中的拐杖使劲在青砖地面抖了俩抖,转而向一旁的刘氏道:“看我这老婆子才出去没几天,这家就没个家规了,做下人的也敢在主子背后乱嚼舌根。”
刘氏旁边的嬷嬷一个眼神过去,丫鬟婆子转眼便消失在了原地,各自拿着活计忙活去了,刘氏微颤道:“是儿媳的错,没有管好这个家,请母亲责罚。”
老太太叹了口气,道:“不是我想说你,只是你作为一家主母,就得拿出主母该有的架子,不然怎么管好这偌大一个侯府。还有锦儿这事,你要是管得严厉些,也不可能出这么些岔子。一个未及笄的姑娘就做出此等事来,要是真传出去了还了得。再者锦儿这么孤注一掷,是不是背后有人撺掇了,如若是那进士,你且想想会有怎样的后果。”
刘氏越听只觉这背脊愈发的凉,她拭了拭额角边的冷汗,毕恭毕敬道:“是媳妇的不是,很多事情媳妇想不到点上,母亲这次回来便住下吧,媳妇不懂的也能跟着母亲多学学。”
老太太生来就是个喜静的人,对比京城里的繁华,她更爱郊外的幽静,因此把侯府交到了儿媳手中,只想着晚年过几天优哉游哉的日子。
不过如今看来这个家是放不下了,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随后又道:“等这事儿过了,锦儿身边的丫鬟,还有这府里喜欢乱嚼舌根的丫鬟婆子,给好好清理清理,连那张嘴都管不住,再留着不是自讨苦吃。”
刘氏忙应着好,几人朝妘锦的院落缓步走去。
而妘锦望着帐幔上那串梅花刺绣久久出了神,她分明记得那是未出侯府时,每一个晨醒见到的景物,那副梅花绣亦是她亲手绣上去的,还被竹青好一阵夸,但如今怎的又见到了,难道是做梦?
直到手腕传来一阵疼意,她才哑然的看着手腕处包扎的纱布,这个伤口和那幅梅花刺绣都在提醒着她,她重生了,但霎时间一种悲愤的恨意冲刺在她心间。
脑中忽地闪过那句话:只要你嫁与我,我便一心待你决不存二心,亦永不纳妾以此为表证。
就是因为这句话,才让她决然的做出了此举,也让心软的母亲最终怕女儿有个万一,而答应了这门婚事。
此时手腕上清晰的疼痛像是在刮她的心,提醒着她曾经做过怎样的傻事,就因这伪君子一首竟渡诗,就害的她家破人亡,她是怎样的糊涂。
如今既然让她有机会重来一次,她一定要守护好这个家,也绝不会再做出忤逆家人的事来。
耳边传来几人的脚步声,伴随着吱呀一声,一行来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她已许久许久未见的祖母。
记得前世,祖母担心她这个孙女连夜赶了回来,却因为她的那句话:祖母怎的和我母亲一般迂腐。祖母当场便中了风,后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