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嫂得了儿子的信儿,赶到后园,听得众人说笑声,再看院子里方方正正的土坯,恨得差点撕了手里的帕子,暗骂瑞雪坏她的财路,如果这几人都学会了盘炕,岂不是自家的独门生意就做不成了,想着马上要到手的银钱就要被分出去,心疼的她眼睛都红了,火烧屁股一般的喊了大儿去村口迎赵老二,可惜,赵老二进城去了,哪有这么早回来,直急得她跳脚不已,好不容易傍晚时,赵老二美滋滋的打了一葫芦包谷酒回来,听得媳妇儿说完,心里也后悔不迭,早知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早晨就应该应下来,左右不过一两日功夫就盘完了。

    现在可好,人也得罪了,进钱道儿也窄了,他忍不住指着媳妇的鼻子破口大骂,赵二嫂心里委屈,但是见自家男人是真急了,也不敢反驳,心里却把瑞雪恨上了,哪里还记得,这盘炕的法子原本就是人家教的。

    再说瑞雪这里,一时午饭吃过,男人们继续干活,瑞雪就同翠娘一起拾掇碗筷,太阳渐渐西斜,挂到了山顶上时,众人就纷纷告辞回家去了,村里的习俗,帮工吃顿午饭,太阳将落就可归家,毕竟家家都养着猪牛等牲口,多多少少都有些活计要做。

    高家一家走时,翠娘抱走了十二斤棉花和白绢,在布庄时她得知瑞雪不会针线,还惊奇了好久,不过倒也热心的满口答应要帮忙缝被褥。

    瑞雪就着骨汤,又煮了一锅面片儿,带着几个大壮三兄妹进屋陪着赵丰年吃了。

    天色微黑的时候,张家夫妻才回来,瑞雪端了中午时特意留下的骨汤和豆角炖肉过去,省得他们夫妻忙碌一日还要再开火做饭。

    张嫂子解下装了大半铜钱的布袋交到瑞雪手里,笑道,“妹子,这是今日卖的的二百三十七文钱,我也不会算账,是栓子算好了告诉我的。”说完,想起今日上门的两拨船客儿,又满脸可惜的道,“今日还有人来咱们店里想单独做些好吃食,你不在,我也没敢接。不知赵先生风寒好利索了,你明日可能去店里?”

    瑞雪摇头,拍了拍窝在她怀里的三丫头,把早晨拜访赵老二家之事说了,直听得憨厚的张大河皱眉大骂,连道,“这赵老二可是糊涂了,怎么能让个婆娘家家的瞎答对,他那个婆娘就是个财迷心窍的。”

    张嫂子也道,“可不是,跟他家礼尚往来,从来都是厚礼去薄礼来,恨不得天上过只大雁都要拔根毛下来,就说你们两口子有伤那会儿吧,她家养了二十几只鸡,每日都要捡上最少十几只鸡蛋,却从没舍得冲一碗鸡蛋水端过来。”

    瑞雪叹气,笑道,“反正我也还过她的人情了,互不相欠,以后脸面上能过的去就好了。”

    张大河夫妻点头,三人又说了几句闲话,议定明日还是张家夫妻去看店之后,瑞雪就回了家,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起来,赵丰年明显气色好了许多,穿了长衫去他的“花园”慢慢走了两圈儿,瑞雪心里欢喜,现剁了馅子给他包了一大碗馄饨,混上一勺辣椒油,直辣的赵丰年满头大汗,又不肯停口,平日清冷淡然的脸上也蒙上了一层红晕,惹得瑞雪偷笑。

    十月初的秋风虽有凉意,但是却跑动的很是勤快,一晚上就把昨日的土坯吹得干透,瑞雪想着今日家中忙乱,怕扰了赵丰年歇息,就送了他到张嫂子家,左右张家夫妻都在码头,家中无人,也算是替他们看家了。

    高福全带着几个帮工陆续上得门来,开始与瑞雪一起按照图纸,七嘴八舌研究着盘起炕来,瑞雪仔细讲着烟气要如何回环,众人上手搭建土坯桥,居然很快就摸到了头绪。往往事情就是这样,看着艰难无比,实际做起来却简单很多。

    因为内室在堂屋里侧,又不能在堂屋里搭灶台,瑞雪索性就让高福全带人在西边山墙上掏了个洞,搭个小巧的土灶,平日烧水或者炖煮个东西都方便,烟气也可以顺利进到炕洞里,最后再返回烟囱冒出去。

    翠娘忙着缝被子,午饭瑞雪就自己张罗着做了个白菜肉丸汤和土豆丝炒韭菜,蒸了一大陶盆粳米饭,吃得众人连呼过瘾。

    下午时,众人又抹了黄泥炕面,就在小土灶底下烧了一捆包谷杆,看着烟囱里徐徐冒出的青烟,都觉极有成就感。

    瑞雪笑道,“这也是门手艺,学会了起码给丈母娘家盘上一铺,也能换只肥鸡吃。”

    众人都笑了起来,心里倒真把这话听了进去,后来甚至在丈母娘家的村子里接了几个活计,小赚了百十文钱,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瑞雪坚持要给众人发工钱,却被众人一再推拒,无奈之下,就把剩下的七八斤肉,分得尽量均匀了,每人送了一条。

    众人这两日在此吃的又饱又香,心里也暗自遗憾妻儿们未曾吃到,如今,见瑞雪这般诚心相谢,也就半推半就提着回去了,喜滋滋的盘算着,这肉够肥,起码能榨出两大碗荤油,剩下的油梭子也能炖个菜吃,让家里的孩子也香香嘴巴。

    瑞雪抱了木绊子一边哄着二壮和三丫头讲故事,一边不停的烧着土灶,又打开窗户放出屋子里的潮气,直折腾到日落西山,居然也把土炕烧得半干。

    赵丰年回来时,屋中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了,平日写字的桌子被挪到了近门处,南窗下是一铺两米宽四米长的半截炕,抹着黄泥,看上去平坦粗糙,但是却自有一股暖意。

    瑞雪见他愣神,还以为他是嫌脏,就笑道,“等明日彻底烧干了,扑上草席,钉上木板炕沿儿,看上去就比这规整多了,掌柜的先忍一日吧。”

    赵丰年死死压着心里的感动欢喜,不想要它们泛滥,可惜却事与愿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