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左右踱步,脑海中已是天人交战。一方面,想着这部落距离建港之地如此接近,不如杀鸡儆猴,先直接剿了,也好保得这港口日后的安宁。
另一方面,却又觉得屠杀过滥,或会引起岛上部落同仇敌忾。况且以自己领兵的能力,万一连这些土著也不是对手……
思来想去,想起五叔朱肃曾夸自己长袖善舞等语,李景隆终是下定了决心:“来人啊,给我去拣选几件稀奇的宝物来。”
“本小公爷亲自走上一趟,去寻那山中的土著部落拜访一番。”
“这……小公爷,万万不可!”他的身边,那些商贾以及曹国公府出身的家将侍卫等,霎时间就全都变了脸色。“那些土著目不识丁,毫无信义。小公爷千金之躯,怎能以身犯险?”
“是啊,小公爷,您何等尊贵,那些土著乃化外之人,便是这整个琉球岛加在一处,也没有小公爷您一人贵重……不可,绝对不可!”
“昔日我大明基业草创之时,连陛下都曾经冒着箭雨冲锋。我区区一个还没袭爵的世子,又能算得了什么?”
李景隆看着这些人劝阻不断,心知他们其实还是把自己看做了草包,不由得凭空冒出了一股子的心气来。他愤愤的甩开那些抓着自己袍袖准备阻拦自己的人,大声道:“吾父年未弱冠,便随陛下追亡逐北。岭北一战,以国公之尊万军之中当先冲锋,身负数十创,尤未后退。”
“如今我不过是去一个部落拜会一番,汝等便欲阻拦……是想污我曹国公府勇烈之名吗?”
李景隆骤然发作,那些侍从商贾反倒都愣了神。一直以来,这位小公爷给人的印象,都是一副与人为善的贵公子模样,纵然是对待府中下人,也从来没红过脸。这一回见他骤然发难,倒真有几分迫人心弦的气势。
李景隆难得一回自己做主,心中也顿时有了一股畅快的感觉。借着这股子势头,他干脆只带了十员亲卫,也不穿盔甲,一身骚包的月白长衫再加一柄折扇,便领着两箱子的礼物去了东面的高山。
才到山脚,便见到郁郁葱葱的山林深处,有数道身影从树影处钻了出来。一个脸上涂着绿色染料的土著人对他们高喊道:“止步,汉人。这里是高山族的领地,绝不允准你们这些外人进入。”
“他们竟会讲汉话!”李景隆吓了一跳,这些人的腔调虽不标准,但确确实实说的乃是闽地腔调的汉话无疑。
继而李景隆便开心了起来,会说汉话,说明这些人并非原本他所料想的那般野蛮,有大大的可以沟通的余地。
“这位大哥请了,我乃大明曹国公府世子李景隆,闻说前些日子,手下人不慎叨扰了贵部的兄弟。”
“故而特来送上一些礼物,好给诸位高山部的弟兄们赔礼道歉来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李景隆在京中之时,便是八面玲珑的交际花,此时面对这几个衣衫褴褛、面色黢黑的土著人,也能做到一脸的诚挚笑容,一点儿也看不出有些许的鄙夷。
倒是他身后的那些侍从,面对这些脏兮兮的土著人,脸上的戒备与敌视都快溢于言表了。
那些土著人显然已经习惯了被人敌视,但这般一上来就让人如沐春风的汉家贵公子,他们倒真是第一回见。
几人互相嘀咕了几句,倒真不敢继续驱逐李景隆。无论是看衣装还是论气质,眼前的这位汉人都必定是汉人中的贵人。他们高山部即使在这岛上,也不过只是一个偏小的部族而已。如何能惹得起人数以万万计的汉人贵人?
立马便有一员土著飞快回去禀报部族中的头人,另外几人则依旧在此地看守。虽仍旧不愿让李景隆等人上山,但好歹没有驱逐,也并未对他们继续露出敌意。
李景隆也随遇而安,自在这山脚下耐心等候。那些土著担心他被晒得暑热,甚至还给李景隆送上了些瓜果。李景隆也不推辞,拿着衣服下摆随意擦了一擦,放到口中便一口咬下。这般做派,倒是又收获了这些土著人的三分好感。
过不多时,那位前去报信的土著回来了。且带来了来自部族首领的口信:“汉人的贵人,我们的首领邀请您到部落中谈话。”
“请。”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几个本来看守道路的高山族人也让开了道路。自有一人引着李景隆和担着礼物的侍卫们进山。山路崎岖难行,李景隆穿着长衫,很快被树杈子给割的破破烂烂,那些抬着东西的亲卫也是在山道上走的歪歪扭扭。反倒让那引路的土著人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在崎岖处主动伸手扶了李景隆几回,甚至还想帮着去抬那些笨重的箱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