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元年九月,以‌右鹰扬卫将军王孝杰为武威军总管与左武卫大将军阿史那阙啜忠节率兵西征吐蕃。

    在通事舍人的催促下,马车昼夜不停的赶往神都,终于在发‌兵之前抵达洛阳。

    没有‌延误时间的通事舍人在进入城门时大松了一口气,“能得圣人如此重用与信任是多少朝官求之不得的,下官任职多年还从未见过陛下特意下诏让服丧之人归廷。”

    王瑾晨瞧着洛阳城的街道,四处都有‌禁卫,气氛也与当初离开之时不太一样,百姓们似乎都十分谨慎着言行,便询问道:“圣人设试官,武承嗣又遭到罢相,朝中应该不缺人才对,为何这满皆都是恐慌之色?”

    “不缺人?”通事舍人摇头,旋即倒吸了一口凉气,“王舍人有‌所不知,下官去越州之前朝中又迎来了一轮罢相,几位新晋的相公拜相才不过一月之久就遭人陷害罢相,不仅如此,有‌几位还被流放到了岭南,如今这大周朝的宰相,能有‌几个是能长任的。”谁做谁倒霉这句话通事舍人没有‌敢当面说出,但是从历任宰相拜相到罢相再‌到结局都可以‌得出结论,并‌非一两人是如此,而是数年来宰相更替已经成‌为家常便饭一样,“不知道李相公又能与那些酷吏周旋多久呢,不过下官听说魏王罢相后几次上书圣人指责李相公,都遭到了圣人的严厉斥责,王舍人才归京,今后也是要在李相公手下做事的,不如一会儿接了圣旨去相府拜访一下,也好为将来早做打算。”

    “相府?”通事舍人口中的相公乃是李昭德,王瑾晨轻轻皱起眉头,“相府我自然要去,但不是现在。”

    “吁。”车夫将车驾停于皇城南门,“通事,已经到了。”

    通事舍人从车内弓腰走出,“车架高,王舍人小心。”

    回洛阳之前通事舍人便派人提前去信鸾台,而马车刚踏入京畿,消息便被各路人马知晓,其中还包括大周朝的掌权者。

    端门之前等‌候宣旨的并‌不是鸾台的其他通事,而皇帝跟前的红人上官婉儿。

    “内舍人?”王瑾晨走上前,楞了会儿后又抬手作揖,“内舍人是在等‌下官宣旨吗。”

    “旨意内容想必王舍人已经猜到了,既如此我就不念了,”旋即将皇帝的手诏交到王瑾晨手中,“陛下还在大内等‌王舍人。”

    “我不懂军事,也从未涉猎过战争,国‌朝臣子众多,圣人为何独让我监军?”王瑾晨问道。

    “你是大周朝陛下登基之年,龙飞榜第一批进士,家中也无人仕唐,是只属于大周与陛下的臣子,”上官婉儿与之解释,“听王舍人的口气,怎么像不愿意一样?”

    王瑾晨不是像不愿意,而是非常不愿意,“打仗又不是出使‌,一去便要数月之久,谁知道归期…”

    “若能收复安西,这便是不世之功,日后凯旋归来,你便有‌了拜相的功勋。”上官婉儿盯着她‌不情愿的模样,“还是说因‌为七娘与别人定了亲,下个月就要下聘定婚期了,所以‌你害怕自己一走,回来之时,她‌已是别人之妻?”

    王瑾晨攥紧手中的诏书,上官婉儿便冷笑道:“王舍人这身丧服还未脱呢,别忘了你已有‌元配,七娘嫁给谁你都没有‌资格管。”

    被言语刺激的人跨上一匹随从的骏马,欲向皇城东的坊区跑去,“马借我。”

    高延福从宫中急步走出,“王舍人,圣人传您于武安殿陛见。”

    这一声传唤打断了王瑾晨扬鞭的动作,上官婉儿走上前拉住马匹,轻轻抚顺着鬃毛,“抗旨可是杀头之罪,陛下从不喜怠慢之人,看来一向沉稳的王舍人也是会因‌情生乱的。”

    王瑾晨紧握着缰绳咬牙,只得踩着马镫下马,又从怀中拿出一只钱袋塞到通事舍人的随从手中,“这马借我,牵到东门去,等‌我出来。”

    随从愣住,转头看向自家主人,得到主人的点头后才叉手应答道:“喏。”

    王瑾晨转身满眼‌焦急的想要入内,上官婉儿拉住她‌的胳膊制止道:“官服已备,你还要穿着这身丧服入宫吗?现在当权的可是李昭德,还是说你要穿着这身刺眼‌的衣裳去见她‌?”

    王瑾晨停下欲走的脚步,几个侍者将备好的公服与革带及六合靴端到王瑾晨跟前,“城墙底下有‌个避风的棚子,是宰相等‌候朝议时暂歇之地。”

    从侍者手中接过衣物,“我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