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刑寺官署便是原先的大理寺,官署在城东一座坊内,门前镇守着两只石獬豸,石阶左侧还架着一面极大的申冤皮鼓。

    看守官署大门的皆是府与史等流外官,见到鱼符上所雕刻的身份后府吏们变得愈加恭敬,“原来是司刑寺新任主簿,王主簿这边请。”府史将王瑾晨带进官署,除了正院的公堂,旁侧还有一些小屋及公堂之后还有供官史居住的官邸,“程主簿与我们说今日会有一个新的主簿上任,他已经在屋内等候多时。”

    “多谢。”

    王瑾晨跨进这个离公堂较为远也最为安静的办公文房,入内铺面而来的便是满屋的墨香与书香,屋中摆放了几张供跪坐的案桌,堆砌齐整高耸如山的纸张将抄录的官员遮挡住,还是一侧的下属起身提醒,“程主簿,有人来了。”瞧着来人身上的穿着与腰间的银蹀躞,下属又道:“好像是司刑寺新命的主簿。”

    司刑主簿程仁正抬起头,随后搁下手中的墨下是新任的王主簿?”

    王瑾晨上前拱手道:“正是。”

    程仁正挥了挥手,“你们都先下去吧,奉杯茶来。”

    “喏。”

    程仁正拱手回道:“在下是司刑主簿程仁正。”

    “瑾晨,字子玗。”

    “《尔雅》有言:东方之美者,有医无闾之珣玗琪焉,”程仁正细细打量着王瑾晨,只觉得像个绣花枕头,“上面早有消息说今年会派一个新及第进士到司刑寺来,我猜想会是个年轻人,却不曾想竟是个如此年轻俊美的翩翩少年郎,如此年纪正是血气方刚之时,然法司乃国家治国利器,须得执法官老成稳重才能持以公平。”赞叹的口吻里还带着轻蔑。

    王瑾晨没有恼怒,反而愈加谦恭,“瑾晨自知资质浅薄,又对司刑寺一无所知,所以今后还要赖仗程主簿多多指点。”

    “你我同僚,自是应该的,”程仁正转身,“你跟我来吧,”随后将王瑾晨带进内屋,将油灯点燃后走到一座书柜前,里面全部都是封藏的卷轴,“司刑寺所有档案皆归主薄所管,所有案子最后都要收归到此处,虽然官小,然职能却极重,天下案件之多,按大中小来分,立簿存案也是,身为法官,可不能有丝毫的疏忽,”程仁正拿出一份名册,“司刑寺少卿一人,为胡元礼胡少卿,司刑丞六人为,徐有功、杜景佺司刑司直六人,为裴谈评事十二人,再往下便是你我主簿二人,主簿之上皆你我之长官,朝廷的规矩与尊卑想来不用我与你多说,方才那些出去的人皆是录事,主簿依文牒立薄由录事受事发辰,他们也能算是你我的下属,主簿之下还有狱丞四人,除此外司刑寺还置有流外官,府二十八人,史五十六人,司直史十二人,评事史二十四人。”等叙述完时间,堆砌到王瑾晨身上的名册差不多快要没过她的脑袋了,程仁正扭头,“这些人王主簿还是要尽早记下,司刑寺每日案件不下数百,官员抵罪与雪免皆要立薄,存册全靠你我,王主薄没来之前,我每日都只得睡两个时辰,贱内怕我吃不消,总是劝说着让我辞官。”

    王瑾晨跟着走了一会儿,实在搬不动了便将其放在书柜旁的桌子上粗喘了一口气,“听您这么一说,主簿只是一个抄抄写写的文官吗?”

    程仁正摇头,“非也,若只是抄抄写写,为何只置二人呢,我们虽是司刑寺的主簿,却与吏部及兵部也相关。”

    “兵部?”王瑾晨坐下顺了一口气,”吏部掌管朝廷百官升迁的机构,而司刑寺是国家最高司法,官员的升迁也要参考国家律法,但与兵部又有什么关系?”

    程仁正在她旁侧坐下解释道:“除了案子需要咱们立簿之外,还要负责朝廷百官的殿负,吏部掌文官,兵部掌武官,每年官吏的选拔兵部与吏部皆要参考咱们录报的百官殿负,”程仁正瞧了瞧无人的四周,“前些年便有官员升迁时贿赂主簿造假,发现之后被杖毙于公堂。”

    王瑾晨皱起眉头,“这么重么?”

    “民犯法以大唐律令处置,然官犯法坐罪,其处置便要远重于律法,所以在司刑寺行走,凡事皆要谨慎,执法之人必以法为重,再者就是龙的逆鳞不可触。”

    王瑾晨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拱手道:“多谢程主簿今日告诫。”

    程仁正打着哈抬手伸了伸懒腰,“今日恰好你来了,有一桩案子刚结,有官员遭贬谪流放,如今抵罪需要立簿,便由你来吧。”

    “好。”王瑾晨一口应下。

    程仁正将其带到一张桌案上,“今后这里就由王主簿坐镇,”他将自己桌上的一堆竹片与木片制成的牒搬到王瑾晨桌子上,“这是印,你将其所犯罪行与供词及惩治自行编撰陈词记下即可,王主簿乃是两榜进士出身,文辞定然精湛,这个在下就不指点了。”

    程仁正又将一串钥匙递上,“此是开阁的钥匙,档案与卷宗皆藏于内阁之中,若有事便唤他们即可。”程仁正将录事们唤入内,“这些都是老人,熟悉司刑寺事务,“若有不懂的,王主簿尽管发问。”

    几个青袍上前叉手道:“下官等见过王主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