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含着深重恶意的鬼手凭空从四周出现的黑洞之中伸出,以同归于尽之势向段晟予抓去,以段晟予为中心而散发的寒冰能力也丝毫不落下风,来多少便冰封多少,一片冰天雪地便如此在瞬息之间就成,无数鬼爪被冰封在清澈剔透的寒冰之中,竟是有种别样的艺术感。
不愿与湛再过多交缠拖沓的段晟予眯眼笑着随手一抓,一柄寒冰铸成的双锋重剑便应之而生,被他握在了手中,只见段晟予身影虚晃一闪,便在顷刻之间冲到湛的面前,手中的重剑没有任何的花式,朴素而果决的向湛挥下。
——不好!
湛的身体素质还是远远不及段晟予的,他的思维叫嚣着躲避,以处决速度出名的[深渊之魔]竟也无法跟上此时手中握着一人高重剑的段晟予,那几乎要将人灵魂都给冻结的寒意咄咄逼来,叫人寒颤。
热浪涌起,预料之中被劈开身体的疼痛感没有到来,湛感觉到一丝暖意围绕在他身旁,随着那渐渐暖化了他已然冻僵的身躯的温度,那浅淡的桂花香钻入了他鼻尖,湛安心了下来。
是迟长生,她来了。
段晟予看着面前被恍如拥有意识与生命的赤红火焰包围在其中,如同火之神明的迟长生,她看着他的眼神是依旧不变的冷清却又包容,但她徒手捏住他劈下的剑刃,护下那只怪物的举动却无声告诉了他,她的立场。
“长生小姐?”任何人与他为敌,哪怕是世界与他为敌,段晟予都是心无波澜,但唯独眼前的少女表明要与他为敌的这一刻,段晟予的心脏便像是被刀扎一般疼痛难耐,将他的心肺搅得血肉模糊,让他握着剑的手都开始颤抖。
“为什么?”
段晟予歪了歪头,疑惑的问道,狭长的浅灰色眼眸夹杂着晦涩难懂的阴鸷。
迟长生没有任何要回答他的意思,捏住他冰剑的手指微微用力,那蛛网般的裂纹便开始蔓延,紧接着便应声而碎,被火焰融化成水砸在地上溅出一朵朵深沉而又转瞬即逝的水花。
“停手吧。”迟长生看着他,沉沉道。
“停手?什么停手?”段晟予反而露出了更加不理解的神色,他有做错什么吗?他从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
湛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紧紧抓住了迟长生的衣角,他能够看见那湛银色的火焰在燃烧着,愤怒又委屈,海之色的火焰依旧平静,若不是那象征着生命体活着的微微起伏,那海色火焰更像是液态的宝石,静如止水,无波无澜,就是这样的火焰,气势却压过了那能够吞噬万物的湛银色火焰,将其压得死死的,任凭那湛银色火焰再如何纠缠也不肯给予丝毫回答,将自己的纵容与温柔全部毫不留情的收回。
明明只是一团无法言语无法表露的灵魂之火,湛却能够轻而易举的读懂它们之间的交流与互动,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那湛银色的火焰正在哭闹着海色火焰的无情淡漠,没有一点当初吞噬波利斯大哥灵魂之火那般凶神恶煞的滔天煞气,那静谧清冽的海色火焰岿然不动,只是沉默镇压着湛银色火焰的威势。
湛已经完全感觉不到那寒意,被迟长生操控的热浪与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保护温暖他的同时并不会让他被灼烫到分毫。
“你要与我为敌?”明知道她的抉择,段晟予还是询问道,更像是在向面前的人寻求证实,期待着她说出与他猜测相反的回答。
她不言,迟长生就是个连个善意的谎言都不肯与他人说的愚笨之人,当她不想撒谎或是不想给予回答的之时就会这样保持这样的沉默,迟长生挡下了他的剑,融化了他的坚冰,却也平息了[深渊之魔]的攻势,段晟予看出迟长生并不像伤害他,但同时她也不会允许他段晟予伤害她身边的人,很显然,湛已经被她纳入了保护范围内了,那个看不见也听不见的小怪物紧紧拽住她的衣角,迟长生看了他一眼,任由湛将自己的衣角捏得发皱。
明明以前只有他有这个待遇……明明以前她只会纵容他如此依赖她……
段晟予脑海里闪过的残破画面——浑身泥泞狼狈得难以入目的霜发小男孩拽着鸦发女子衣角的画面,男孩的手满是血污和尘土,将女子一看便价值不菲的外袍捏得发皱又肮脏,女子却没有丝毫的介意,而是默不吭声的将男孩护在身后,配合着男孩踉跄而细碎的步伐慢慢走着。
【我们要去哪?】面无表情的男孩抬头问道。
【一个不会有人伤害你的地方。】女子伸出手揉了揉男孩脏乱的头发,本该霜雪一般纯净的白发灰扑扑的,一缕一缕的结块,她却没有任何的嫌弃,低垂着的眉眼只有静静流淌的温柔,风吹起她墨蓝色的长袍,绣着水纹的衣摆与背后类似于家纹水云纹的如扎入骨髓般熟悉。
【你要当我的师父吗?】男孩的话语没有任何感彩,就像一个空洞的傀儡。
【……不。】女子沉默一瞬,语气淡漠地反驳了他的话。
段晟予敢肯定自己从未穿过那样乞儿一般的肮脏短衣,自身也并非是那样霜白如雪的发色,而女子的衣着也显然并非这个时代的,而是属于千年前的那种古袍,这段记忆的画面他根本没有经历过,但段晟予却能够一口断定那男孩就是他,而那个纵容着男孩的女子就是迟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