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有余盯着虫子不做声。他脑中飞速转过一个方案,如果狗哥这个时候冲过来,拿背包将这只长虫给抽飞,说不定自己还有救。但到底是狗哥冲上来的速度快,还是虫子扑上来咬他的速度快,这却是很难说。

    不过这一息思考的工夫,脚上又一痛,有别的虫子也攀爬扑上来。沈有余出了一身冷汗,他不知道自己背后到底是个怎样的状况,或许是相当糟糕……

    “大神。”就在沈有余和长虫僵持着的当口上,苍与说了话。他的声音显得很轻快,用惯常的叫法称呼完沈有余之后,顿了顿,随后又说出三个字,他说,“抱歉啦。”

    沈有余一怔,口中咬着的纸符就这么凑巧地全数火苗熄灭,同时,他瞧见苍与轻轻一拍身侧的墙面。只听一连串细微的机关启动声响,石门闭合之前,洞内的苍与望着沈有余道:“死一个,总比死两个划算。大神,你能体谅。”

    你他妈!

    什么叫死一个总比死两个划算,还我能体谅?这简直风凉屁话。霎时间,沈有余只感到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就算他已经准备好要自我牺牲,听到这一句,也不想一个人死,想他妈的同归于尽了。

    沈有余眼睁睁地看着石门在自己眼前合上,与此同时,脑上开了一道口子的长虫,几乎贴着脸的,对着他发出一串嘶嘶嗦嗦的声响。

    这声音听得人很不舒服,不是因为声音难听产生的不适,而是源于声音当中的情绪表达意味。它没眼睛没鼻子,就这么长长一条肉色肉块,竟也好像是有思想有感情的——这虫子闹出的声音宛如一种讥笑,它仿佛是在讥笑沈有余的做人失败。

    沈有余两手都攀着石台边沿,他没拿照明设备,是以洞内唯一的光源便是狗哥手里的手电筒。石门缓慢而又坚定地关上,它隔绝的是生机,当然同时还有门洞那一侧的手电光亮。

    如同日食现象一般,黑暗侵蚀,在光源被彻底切断前,倒垂而下的长虫发出一阵嘶嗦声,终于露出狰狞捕食姿态。它的头壳部位彻底裂开,露出内藏其中的利齿口器。浓郁的甜腥味扑鼻而来,这是死亡的味道。

    沈有余只觉自己被一股暴戾的情绪所支配,当这虫子弹射向自己时,他恶狠狠一把掐住。反正都是要死,那他顾忌个屁,想掐就掐。

    只这么一掐之后,手心一痛,是被虫子狠狠叨了一口。剧痛无比!便是有绷带包着,怕也是见了血。沈有余他本就是靠着两手使力才维持住身形,如今只剩一只手,又吃痛,再加上身后背包沉沉,顿时,他整个人倒仰着摔了下去。

    半空中,他觉得挺愤怒的,很生气,但这情绪好像也不完全只是针对苍与,当然,这人确实让他很生气,除此之外,他对自己也很生气——竟然瞎了眼了,居然有那么一会儿觉得对方是个好人。

    虽然这事发和心情变化说起来是曲折,但实际上也不过是几下眨眼的工夫。接下来的异变,倒是完全超出沈有余的意料。他人还在半空,右手叫虫子咬了,原本缠着掌心的绷带被扯开。沉沉一片的黑暗被一道白色光亮划破,沈有余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手上的绷带散发出柔和白光,那一截散落带子的一头被上空长虫咬住,带子绷直了,便是一线荧白光亮。

    沈有余不及细思,只觉掌心一寒,跟着就是整个人好冷,那是心脏几乎被冻结的冷。他的意识有片刻断片,同先前进入虫墓的情况一样,只是这次高空坠落,他砸在了地上,又被疼醒了!

    原本底下翻腾的虫潮,在他跌落在地的一瞬,竟似害怕与他接触,“哗啦”一下,尽数往旁边退散开去。沈有余直接砸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疼得要死。他缓了一会儿,才趴在地上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身上冷痛交替,一时倒也分不清是太痛还是太冷。

    周遭无数绵密粘稠的爬动声,突然响动起来,这种剧烈异样的动静,叫沈有余强迫自己张开了眼。结果他一睁眼,借着绷带的光亮,他正看到那些个虫子全跟疯了一样的,挤上墙上的孔洞是要逃走。就好像这片空间里,有什让它们极度恐惧厌恶的存在。难道……是在怕他么?

    在这虫墓当中,因煞气充裕,以至于连驱虫粉都不怕的虫子们,现在竟然怕他?

    怎么可能会这样……

    沈有余清楚知道,自己本身可没有特殊能力。他偏头看向缠绕绷带的右手,果然先前不是他死亡前的错觉,这散开的绷带当真是在发光。

    这绷带是路爷爷给他绑上的,那么,路爷爷到底做了什么呢?

    沈有余低头嗤笑了一声,觉得整个世界都扭曲到让他看不懂了。那些自己先前强硬做出的科学道理解释,现在都跟笑话一样。他笑完了,又在心中自我唾弃了一声,真是笑屁啊,再不做点抢救措施,恐怕自己就要活生生冻死嗝屁了——但,他确实不知道正确的自救姿势是什么,只能凭直觉一赌。

    吃力地想将手上散开的绷带抽回,可是带子另一头沉甸甸好似拖着什么重物,沈有余勉力定睛一看:“……”一时无言,带子另一头被那记仇长虫咬着,也不知这玩意儿是摔晕了还是怎的,一动不动地趴地上。

    他也不求一下子将绷带收回来,只是有一圈算一圈的把散开布条缠回自己手上。

    这一次,他的猜想是对的。沈有余明显感觉到,随着绷带重新绑好,自己身体暖和了起来,不再觉得是会被活活冻死。然而,四周原本散开的甜腥味,忽的又浓郁了一些。沈有余手上动作一顿,身上虽然还冷,但属于可以忍受的范围,他便不再动手再缠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