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刚过,宫里的马车便来了。

    “今日面圣不过是走个过场,皇帝不会询问太多,你只管放心地去。”方一桐拿过披风给湛流云穿上,“若是遇上太子也不必惊慌,当年与他交集并不多,不过是远远地点头之交,你随便搪塞一番也就过去了。”

    湛流云长身直立,因为常年累月的吃药,导致他身上随时随地都带着淡淡的药香。方一桐比他矮了半个多头,垂着眸给他系着披风带子,那些药香便萦绕在了鼻尖。

    每每这个时候她就后悔,自己作的哪门子死,非得给湛流云写个病歪歪的身子。

    “我怎么觉得,一桐你比我还要紧张?”湛流云轻轻启口,语调还是那么个语调,温温柔柔带着抹病中的无力感,“无妨,他们说的我若是应对不上来便推说不记得了,我一个久病之人,忘记一些事情也是正常的,不是吗?”

    “对。”方一桐将人送到门外,“你且放心,我随后就来,去宫外头等你。”

    “好。”湛流云回头微微一笑,清风霁月。

    看着马车徐徐而动,小花不解:“公子,你不是说进了京你哪儿也不去,就在府里呆着,免得被人认出来。怎么还要去宫外等王爷?”

    “我要在府里呆着免得被人撞见识破当年冒名伴读之事是没错,但是今日我们前脚刚到,皇帝的召见后脚就来,我总感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看着载着湛流云的马车拐过街角,“心里不踏实。”

    此时,在淮安王府西侧的大门外,还没来得及换下礼部小官员服色的乔开急忙忙跑进门:“爷,小王爷走了。”

    南宫烁披着黑色的大氅正立于园中赏梅·花骨朵,闻言,捏着花骨朵枝的手微微一顿,松开时荡的那花枝猛地来回晃动几下,震落几多雪沫。

    “备车,本王要去东宫陪太子殿下下棋。”

    “爷,车已备好,您请了。”

    盯着瑞王府的亲信回过两回话,一回是湛流云刚出发的时候,一回是方一桐快到皇城护城河的时候,相隔有小半个时辰,都说不见瑞王府有人要出门的迹象。

    方一桐略放了放心。虽说她是极度想要制造机会让俩男主早日“重逢”,一见倾心,再见倾城。但是,此时绝不是好时候。

    一来,湛流云舟车劳顿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状态不够好;二来,就在刚刚不久前她从老家院口中得知如今的南宫烁性情大变,很有可能比她原本设计的人设还要阴晴不定,难以琢磨。

    可见两人的状态都不是最佳,那必定会影响“阔别八年”后的首次重逢。

    马车轧着积雪咯吱咯吱一路响到皇城根外。无诏者不得入内,方一桐只能将车停在护城河边,坐在车内等着。

    车帘掀起,皇城巍峨的楼门就在眼前。

    八年前,圣旨初到淮安,恰逢湛流云病倒。

    其实湛流云小时候身子挺好的,并没有什么痼疾顽症,按着原剧情走向,他是要遵旨进京,伴读一载后才回的淮安,而后来身子虚弱则是因为在宫中伴读时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落水造成的。

    不晓得是哪里出了错,原本应该是春末来的圣旨生生提前了两个月。

    那时候春寒未消,淮安王府后花园的湖面上还结着厚厚的冰层,一日午后闲来无事的方一桐心血来潮,跑到冰面上嬉耍,谁料那厚厚的冰层无故裂开来,她一个猝不及防就摔进了刺骨冷水中。

    幸亏在附近读书的湛流云听见声响,连忙奔了过来,二话不说一头扎进水里把她给捞了上来。

    她被托举上岸后,湛流云却被暗流给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