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希邀池洋来自然不是为了让他痛骂杜君浩,恰恰相反,他邀池洋前来是为了向这个维护自己的人说明,他和杜君浩分手不是因为杜君浩以失忆做借口推卸责任,分手是他提出来的。

    杜君浩买求婚戒指的事池洋听周展说了,认识这么多年,他也是了解杜君浩为人的。此前劝诫路希不要和杜君浩在一起的话多少带有些危言耸听的成分,但他笃定两人不会有好结果是真的。

    杜君浩再注重承诺也给不出他内心不信任的东西,而那些东西偏偏是路希所在意的。一个顽固不化,一个不会强求,这样的两个人能有什么结果?分开是注定的事,池洋能想见,路希也明白。

    路希不是傻瓜,但他还是傻,池洋觉得他傻透了,不然怎么会在分手后还顾及着前男友的名誉?他把自己找来说这些不就是担心杜君浩被人当做不负责任的混蛋吗?

    可他就是个混蛋啊,一个信守承诺,肯负责任,却不愿以心交付的混蛋,既固执又愚蠢,连自己错失了什么都不知道。

    没错,池洋笃定他会后悔,可谁在乎呢?路希的一腔深情已然喂了狗,谁在乎那条狗以后会不会后悔?

    池洋问路希以后如何打算时已经约摸料到他要离开了,事实证明他又料对了。

    路希在收容所认识的朋友现今在一所贵族高中读书,那里的食堂正在招勤杂工。虽然薪资远不如私人管家丰厚,但对学历没有任何要求,并且提供食宿。路希的朋友已经帮忙打好了招呼,只等路希交接完这边的事过去上班。

    池洋当然可以帮路希安排更好的工作,这对他来说十分容易,只要打一通电话出去,他就可以在父亲的公司找出十几个甚至更多空缺职位。可路希所谓的交接不只是交接工作,他要给这段草草收场的感情划上一个句号,从杜君浩的生活圈子彻底抽离出去,那样对彼此都好。

    杜君浩也是在路希提出辞职的刹那才明白,“回到最初的关系”指的不是雇主与管家的关系,而是那个飘扬着雪花和圣诞钟声的夜晚之前的关系——两个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却素未平生的陌路人。

    杜君浩在长久的静默里看着路希,面前的人恭顺的垂着眉眼,看上去比食草的小动物还要无辜柔弱,可他就是有本事,有胆量,无视他的告诫,一次又一次的和他耍小聪明。

    在他鲁莽霸道听不进劝言时答应和他签订协议;在他冷静理智可以给予应有的尊重时拒绝求婚,再用一语双关的“回到最初的关系”彻底斩断两人的联系,这一切无不夹杂着他的小聪明。

    可他不能因此愤怒,甚至该为这好意又周到的小心机感动。弱势聪明的小白兔一直在为强势愚蠢的狮子铺后路,铺的平坦又宽敞,让他既不会言而无信又可以全身而退。

    “现在我要做什么?沿着你为我铺好的后路退场,然后冠冕堂皇的对那些为你不平的人说,我没有在不需要他的照顾之后就翻脸不认人,我无意推卸责任,我向他求婚了,是他拒绝了我,是他自己要走的?”杜君浩压抑着那些不该有的情绪,将神情语气控制的尽可能平静,不会像条不识好人心的疯狗,“路希,你是这样打算的吗?你觉得我需要这个?”

    路希垂眸不语,指甲掐进了掌心里。

    没错,他就是这样打算的。

    从开始到现在他从没奢望过两人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他知道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答应交往不过是无力抗拒对方的吸引,无力抗拒自己的内心,给自己编织一个美梦,给以后的人生留一点美好的回忆。

    没错,他就是爱的这样绝望而卑微。

    可是为什么要说出来?为什么连这点尊严都不留给他?为什么连一个稍好看一点的退场方式都不给他?是嫌他还不够狼狈吗?

    “所有不好的事都会过去,我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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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er>的都会得到,这根本不是祝福,而是你对我的承诺,对吗?”杜君浩被不该有却不肯听命于理智的情绪影响了,并没有意识到从他嘴里吐出来的听上去十足冷静的声音话语对路希而言有多咄咄逼人,“你认为你的感情包括你这个人的存在,对我来说都是不好的,所以你在那时候就决定离开了。路希,回答我,是这样吗?”

    “不是。”路希终于抬起了微垂的脸,挺直了几乎被压断的背脊,恭顺温和从眉宇间褪去,“先生,您高估我对您的感情了,我爱谁也不会胜过爱自己。正如您所言,我铺了一条后路,但那是我为自己铺的。”

    杜君浩终于闭上了咄咄逼人的嘴,他惊讶的看着路希,似乎不相信这番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我感激您一直以来的帮助和照顾,可这段时间的生活让我再一次体会到了活在别人恩情下的无奈与压抑。这样的人生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了,用死亡换来的新生如果还要重蹈覆辙,那重获新生还有什么意义?”路希微微的翘起唇角,含着几分不知对谁的讥嘲,笑得漂亮却刺目,“我想要真正意义上的新生,所以尽管我仍然感激您,爱慕您,但我已经不想留在您身边报答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