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亥时,对于位于远郊的嵯峨野来说,已经算得上是深夜人稀之时,那条原本还有农户和伐竹翁路过的小路上,已经没了任何人影,只剩下孤零零的月光,照出道旁埋藏在野草中的雏菊,而两边的杂草之后,便是幽深的竹林。
乔乔已经整理好了自己之前发足狂奔的时候弄乱的头发以及衣摆,她一边将自己的高马尾重新扎好,一边朝着鬼童丸的方向瞥了一眼。
鬼童丸靠着一棵看上去有些年份的竹子,表情很是悠闲,还能分出几分目光迎接乔乔的怒目而视。
而那只飞头蛮,则被几道无形的红黑相间的光芒锁在中间,无法动弹。
他在光老之中挣扎了片刻,见无法逃出之后,便恶狠狠地盯着乔乔,说道:“果然是狡猾的人类,如果我能够出来,我立马就啄瞎你的眼睛,吃掉你的舌头……”
话还没说完,光牢又紧缩了一些,撞在了飞头蛮的额头,飞头蛮吃痛呼喊了一声,再抬头之时,正好对上鬼童丸那双带着莫名笑意的赤红色双眼,他往后缩了缩,不敢再说话了。
乔乔撇了撇嘴,对于妖怪也会欺软怕硬一事很是唾弃。
她慢悠悠走到光牢前,对着被关在里面的飞头蛮晃了晃手,说道:“我可冤枉了,无论做人还是做妖都要凭良心说话,我哪儿狡猾了,你说说看。”
飞头蛮看了她一眼,视线越过她,看向了站在她身后的鬼童丸,只一瞬间,便又立马收回视线,小声说道:“从前你有那小子帮忙,现在还有更厉害的……”
乔乔“呵”了一声,仰头道:“这就是各凭本事了,你瞧那家伙。”她半侧过身,指向鬼童丸,“厉害如他,不还是乖乖听我差遣。所以,这不叫狡猾,这叫实力碾压。”
她说完,看了鬼童丸一眼,鬼童丸仍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见鬼童丸没有拆穿其实她才是式神,她好歹是在心里原谅了这家伙之前的言语讽刺,她从鼻腔里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哼”声,然后又回过头来,看向飞头蛮,道:“说吧,你口中的‘那小子’呢?”
飞头蛮愣了愣,然后怪叫道:“当年不是你亲手把他埋在了那株樱花树下了吗?”
乔乔眨了眨眼睛,凑过上半身,盯着光牢中,飞头蛮那双如同鹰隼一般的眼睛。
“你都忘了?我可是记得清楚得很。”飞头蛮道,“那小子是嵯峨野的猎户之子,因为从小猎食鸟兽,所以早就被其他枭号附身了,这件事他自己都不知道,你可是知道的,有一晚你与你母亲夜宿野宫神社,就撞见了到处飞的他的头颅。后来没过半年,我就瞧见你把他埋到了樱花树下,那时候我就站在最高的枝头,看得一清二楚。”
乔乔微微睁大了眼睛。
如果这个飞头蛮说的是真的,那么藤原圭子在讲述自己小时候失踪那件事的时候,确实是有所隐瞒。按照飞头蛮的说法,她的母亲常常带她来嵯峨野附近踏青,于是机缘巧合之下,她认识了家住嵯峨野的猎户之子,发展出了一段隐秘的友情。而这个男孩子因为常年猎食野兽,所以已经被神含怨念的枭号附身,成了一个飞头蛮,每到夜间,头颅连着脖子就会飞离身体,在嵯峨野四处晃悠,最后被夜宿野宫神社的藤原圭子撞了个正着。
而后,在不知道原因的情况下,年仅九岁的贵族小姐藤原圭子,十分冷静地在樱花树下挖了个坑,把那个男孩,埋在了树下。
也就是乔乔曾在环境中看见的,那棵枝繁叶茂的樱花树。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你了。”飞头蛮道,“直到我也被人猎食,因为常年的怨念成为妖怪枭号,附身到了吃掉我的人的身上。”
乔乔皱着眉,站直了身,她没有再去看飞头蛮,而是低着头,思考着藤原圭子与那个飞头蛮口中的男孩子的关系,无意识地向前走着,直到视线里出现了黑色狩衣衣摆的一角。
她顿了顿,抬起头来,正好撞进了鬼童丸的眼睛里。
鬼童丸伸出手来,递给了她什么东西,她想也不想地接过,入手就感觉到了液体在容器中晃晃悠悠,她愣了愣,将手中的东西举高了些,发现鬼童丸递给她的,是一只水袋。
她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向腰间摸索,摸到了自己那只空空荡荡的水囊。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