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五十分,安平来到了办公室,虽说马上就到了上班的时间,可办公楼里静悄悄地不见一个人影,安平拿出了扫帚、拖把,开始打扫办公室的卫生,这几乎成了安平每天必备的工作。在乡镇政府工作就是这个样子,每逢周末,那些家在县里居住的干部,包括从县里派到隆兴镇的领导都要回去跟亲人团聚,星期一再返回来开始一周的工作。在交通不便的情况下,按时按点上班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时间一长,那些家在镇里居住的干部也就摸出了规律,随之磨起了洋工。
所以每逢星期一,九点之前隆兴镇政府是不办公的。也就安平这样初来乍到的年轻人,希望给领导,给同事留个厚道,守规矩的良好印像,才会按时按点,勤勤恳恳。只是在清扫卫生的过程中,安平忍不住的一阵自嘲,有些事情表现的太过积极了也不好,下个星期一应该稍稍晚一些才好,这样才不至于被人当做针对的出头鸟。再有就是以后酒一定要少喝,带着一身的酒味来上班,哪怕平时表现的再好,也难免要被人在背后嘀咕,这可不是安平希望看到的。
昨天的下午,安平被桑长岭和黄大发拉进了镇上的饭庄,在酒桌上,安平就是一个初哥,根本禁不住桑长岭和黄大发两个老酒篓子左右开弓,不过几个回会就被灌的迷迷糊糊的。桑长岭的想法很简单,无非就是想借着酒来套安平的话,进而堵住安平的嘴。很明显,安平能给黄大发家的烤烟虫害去配药,而黄大发家的烤烟地与桑长岭打野战的青纱帐只有数米之隔,这样,安平存在出现在青纱帐的前提。再加上田寡妇对安平的背影所进行的似是而非的分析,桑长岭几乎可以肯定,昨天撞见自己打野战的就是安平。这不把安平摆平了,睡觉都觉得不踏实。
不过,安平的脑袋迷糊,心里可是清楚,知道桑长岭主动请自己喝酒的目的是什么,在参加这个有针对性的酒局之前,心里就留了一个心眼。有了警戒之心,任你桑长岭旁敲侧击,左试右探,就是一个劲的装傻充楞的装糊涂,打定主意就是不认帐,这样你桑长岭有什么后招都使不出来,这个方法虽然笨,却异常有效。而事实上,安平的策略整的桑长岭无计可施,搞不明白安平倒底打的什么主意,最终只能靠不断加大酒量,期望用酒精来使安平屈服。
不过,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安平仍能把嘴巴闭的紧紧的,这个死硬死硬的态度,对问题决口不提的这种把握处理的分寸,也让头脑清晰的桑长岭收起了对安平的小觑之心,无疑安平年纪轻轻就能禁得住他这个湖的考究,这份定性让桑长岭似乎看到了安平未来的前景,不是哪个年轻人都能在酒精麻醉的兴奋情况下稳住身架的,单单安平的这份沉稳就足以让他桑长岭高看一眼。
于是一通酒喝下来,安干部变成了先后变成了安平,小安,安老弟,老弟,而在这些称呼的变化中,安平与桑长岭的距离似乎拉近了许多。至少,安平死不认帐的态度,让桑长岭知道了只要保持住与安平之间的良好关系,安平不会在他的背后捅刀子。有了这样一个结果,桑长岭觉得这顿酒没白喝,终于可以把紧张的心放回到肚子里了。
“小安,你看这事闹的,孩子早上起来就闹肚子,就耽误了,又让你打扫卫生,不好意思啊”从八点四十开始,镇政府的工作人员开始陆续来上班了,打扫完卫生的安平静静地坐在位于墙角办公桌前整理着零散的文件和材料,农业办的唯一女同志方红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已经打扫整洁的办公室,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隆兴镇虽然近邻市郊,但却是名副其实的农业大镇,在这种农业大镇里,农业办与镇党政办、财政所同列三甲之位,地位还是比较突出的。所以,农业办在人员配备上比之一般的科室要多,除了安平这个新兵以外,还有老实厚道的主任李万水,尖酸刻薄的科员于鑫,以及安平面前一脸市侩狡黠相的方红。
“没事,方姐”安平无所谓地笑了笑,仿佛毫不在意一般,每次轮到方红值日的时候,都会说上这么一句话,安平的耳朵都快要听出茧子来了。只是,安平面上不说,心里却对方红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举动十分的不屑,这个方红性格市侩,什么便宜都想占上一把,是一个典型的既做还要立牌坊的市井小女人,安平对她早就习惯成自然了。
按照农业办主任李万水给农业办定下的规矩,一个星期工作的六天被分成三个时段,方红、于鑫和安天每人两天轮流值日,包括打扫办公室卫生,打开水之类的杂事都要在上班之前完成。星期一和星期二的卫生应该由方红来完成的,可是实际上这些工作基本上都由安平一个人承包了,方红的时间观念很强,确切的说是对她个人的时间把握的很准确,每次轮到她值日的时候,都会恰恰在安平打扫完卫生的时候才会赶到办公室,然后说上两句客气话,就像今天这样。
不过,相比于方红对安平的帮忙,还能市侩的客气两句,安平虽然不屑,却还能接受。但农业办另一位科员于鑫的作派可就让安平感到很愤怒。自从安平到了农业办,于鑫就没动过扫帚,直接就支使安平来做,安平年轻,又是初来乍到,多干点倒没什么,但让安平一边受着累,一边还要受着于鑫的横加指责,有事没事的就会挑挑安平的毛病,语气十分刻薄和阴损。
初来乍到安平分不清状况,也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于鑫,时间一长,安平才慢慢的品出点味来,自己之所以能到农业办来工作,主要原因是镇领导考虑到主任于万水还有半年就要退休了,为了不耽误农业办的工作,提前把自己插到农业办里,从而不至于让农业办的工作出现断档。就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让于鑫感到了压力。
据安平私下里打听,于鑫是乡村兽医出身,胸无点墨,靠着请客送礼,摆平了上任的镇长,才搭上了体制改革的末班车,在机缘巧合下进了编,属于半路出家的野路子,跟头把式的在农业办里厮混。虽说要能力没能力,要水平没水平,但主任李万水是个厚道人,手下的兵只要听摆弄,不碍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过去了。
但自己这个正规农业学校的毕业生一到来,立刻展现出了系统的专业知识和强悍的学习接受能力,隐隐有成为农业办业务骨干的迹象,这让一直等着、盼着李万水退休后能顺利接任农业办主任的于鑫产生了极强的戒备心理,仗着他在农业办的资格老,拿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处处针对安平说事,若不是安平顾忌自己初来乍到,坏了在领导和同事间的好印像,早就要跟于鑫掐起来了。
“小安,你这是怎么擦的地,湿漉漉的,踩的可哪都是,看看,好好的办公室造成什么样子”人未到,声先至,于鑫裂着嘴,呲着牙,一如既往的先挑毛病,似乎每天不敲打安平几句,心里就不痛快一般。
“哈,于哥,手懒了,下回注意,下回注意”看着水泥地上几个因为水渍而出现的淡淡脚印,安平的心里是一阵的冷笑,这毛病挑的也太尖端了吧,擦地哪能不沾水呢。安平知道,于鑫挑毛病不是目的,敲打自己,突显他在农业办的地位,树立他并不存在的权威,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小样的,又便宜你一次,就你这副鱼干样,都不够爷捏成一盘的”再有几个月,等李主任退了休,农业办主任的位子敲定下来,无论是他于鑫也好,还是其他什么人也好,自己的处境就会得到改观,暂时来说犯不上因为些许小事跟这个小人硬顶,为了前途还是忍一忍。再一次抬起头来,安平冲着鼻子不是鼻子,眼晴不是眼晴的于鑫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心里咒骂不已。
“哎呀,于大领导,你就高抬贵嘴吧,再这么严格要求,我们这些小当兵的可真没活路啊。要不今后办公室你自己打扫好了,我们也乐得轻闲”于鑫觉得自己是个人物,没事欺负欺安平,而安平又初来乍到,不想初一上班就跟同事撕破脸。方红可没这顾忌,一边照着小镜子往脸上扑着粉,一边阴阳怪气的挤兑起于鑫来,却是对于鑫动不动就挑毛病的做法看不过眼了,安平一个多月来不停地帮她打扫卫生终于得到了些许回报。
“咳咳”于鑫觉得自己是个人物,方红也自认不简单,两个人时不时的要激烈的碰撞一下,但像今天因为安平而发生冲突的情况还真没有过,倒让安平不禁地就是一楞。而当着安平的面被方红抢白了于鑫,则觉得颜面大失,立刻变了脸就要发飙,恰恰这时,走廊里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咳嗽声,主任李万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