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一行少年醉卧屋檐,长褂居左,劲装立右。
灰袍已走,这杯酒,送行的马北风。
绿袍少年瘫坐屋檐的对面,碗中汤药冒着热气,缕缕烟气朦胧了双眼,那本就式微的凉月在此时更是难觅,飘忽得,几乎没有光芒泄露。
一杯饮下,少年起身远走,流云少年摇晃着杯中酒水,头靠瓦片,一身长褂染上了些许的灰尘,腰饰无珍宝,就那么漫不经心地横卧在那,星眸剑目,精致得闪着微光。
他本不该这么牵挂轩禅,但不知为何,与那绿袍少年冥冥之间的感应却让他难以放下,总是牵挂。他不知这是不是缘由那长者们缄口不言的事例,但他知道,这因果线自己不会斩断。
犹豫片刻,少年向后扔去酒壶,拔掉发髻,青丝飞舞,平复了三息随意地询问了一声,“他们都走了,去那匾额下找出路了。随他去吗。亦或者,……”少年停顿,拿着灯笼在眼前晃了晃,语气轻微:“你要南下中郢吗。”
酒水泛黄,少年语气略微伤感,“如你这般,所思所念的,都是些什么?我很好奇,能和我讲讲吗。”
“重要吗。”良久,对面传来了一声带着长长气音的吐息,绿袍少年双眸染灰,神情变幻,迷惘,哀思,蕴含有一种无质的空洞与虚无感,如垂死般毫无生机。
长褂少年提长灯四处照耀,星火于眼前分散开,手中的檀木好似轻若无物,一团鬼火躲闪,明灭,看不清实物。
洛炎在一侧出神,轩禅在另一侧游魂。
他在思索。思索着他不敢想的问题。
在黑水里待久了,眼前一片空洞、漆黑,看不见,慢慢得感知不见,渐渐得所思所想也消逝不见,如坐孤岛,四周一片荒芜,荒芜到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爬起来便是行尸走肉,坐下来便是傀儡。
有些麻木了。
绿袍少年收敛衣物,望着那被雾气蒙上了的一片青天。
所思所念……
少年垂首,直视自己狼狈不堪的身影。
他配吗。
少年紧闭双眸,气息厚重,难以排遣。
“没什么,想说的吗。”良久,长褂少年出声,轻微,细致。
“说什么。”轩禅心下泛泛,语气沙哑,“有的话,在心里纠缠成了一团,说出来便是扯出一根线,纤细,寡淡,失了味道。有意义吗。”绿袍少年伸出手于腰身侧一模,轻柔无力地摇晃着对面抛来的酒壶,听着那酒水洗刷壶壁的声音,嗓音带着些许微醺的味道,良久,缓缓出声,“这几天天凉得有些突兀了,眼睛再也看不见从前的色彩,绕了几条大街,我看那铺子口的乞丐算了一卦,他什么都不说,如没算一般,但我看见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提防,反正我看见了。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他的失算。”
轩禅将贴身庇护着的一截枯木放置于身旁瓦片的空隙上,顺着惨淡的光线温柔地打量着其上的纹路,似是能从中汲取到些许的温暖,嘴角露出了一个疲惫的微笑,轻叹道:“你说,这般的我算得了什么。打酒去长街,长街一片月,却都与你无缘,只能干看着,看着那月朗星稀,看着那华光万丈,拒之门外,旁观……”
绿袍少年止言,闭上了双眸,靠着瓦片如归去前安宁的等待,一动不动,行尸走肉般像是被抽掉了灵魂,打散了生机。
长褂少年心中了然,放下灯盏,不再去看那慌神的星火。
还行,还有一口气在。
长褂少年迟疑,平复着心绪,良久出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