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暗哑、撕裂、沉重的仿佛从喉咙发出的低吼,完全不见了她平时开朗的清脆,她猛地挣扎了起来,腿胡乱蹬着,双手拼命地抓,身下的沙发靠垫、安俊赫的睡衣,只要能抓到手里的东西,她都用力抓住,往怀里撕扯。
一边挣扎,一边发出那种可怕的叫声,安俊赫开始以为她又在恶作剧,故意吓他的,还笑着想呵她痒痒。然而当他怕碰到伤口,按住允儿抓来的双手,又把她的小脑袋扳起,想反吓她一下时……壁灯光晕扩散过来,将她脸庞摄入他眼帘的刹那,整个人陡地愣了。
一直以来,允儿最自信的并非她还未长开的容貌,而是那双纯净的眼眸,还有眼睑下仿佛年糕条一般的撒娇肉,前者可以让她在恶作剧时迷惑别人,后者则可以让她恶作剧被人发现后追杀时,让人心软。
然而那对她平时最自信的地方,此时已经红肿,虽然还紧紧闭着,但大颗大颗的泪珠依旧阻挡不住的崩泄出来,哭得撕心裂肺。
他从没见到她这样。
安俊赫的记忆中,林允儿一直是那个他刚去公司那天,会嘻嘻哈哈与人追逐着,一头撞进他怀里的迷糊小女孩。一直是每天乐观地张大嘴巴,即使偶尔受了委屈,也可以满不在乎地哈哈大笑,并趾高气昂的从欺负嘲笑她的人面前走过的傲娇小女孩。除了正常发育期少女应该有的忧愁之外,过去的时间,她几乎无时无刻都在开心着。
从来,他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咚!”
她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大,安俊赫因伤势而有些无力的那条胳膊,终于再按不住,被她挣脱出来,整个人重重撞进他怀里,然后狠狠抱住他。
大片由泪水晕染的湿痕,无声无息地自肩头扩散开来,随这温热湿润感而至的,是她在他耳边,声嘶力竭,发音快到几乎听不懂在说什么的梦话。
“……不要走……不要走……”
这是重复最多的单词,攀到他背后的手攥得很紧,不可避免地碰触到他的伤口,很痛。
他却只是同样紧紧抱着她,后背贴着沙发,在剧烈的疼痛中,一点点滑坐下来——因为她抱得很用力,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少女单薄的身体,因用力而有些痉挛,肌肤在颤抖、抽搐,他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嘘……我不走,嘘……”
轻柔的声音与允儿凄厉的嘶鸣在客厅里冲击着,不知何时惊醒,甚至已将自己移到轮椅上的智秀,也出来了,惊讶地看着眼前极易引人误会的场面,表情是掩不住的诧异:“哥,这是……”
“她做噩梦了。”安俊赫一边拍着允儿的背,一边苦笑。
其后自然是兄妹俩一通手忙脚乱,安俊赫不是情圣,有生之年,不论过去的日子,还是梦境显示的未来,他从未有过像这样抱着一个发噩梦的女孩子安慰的经验。过去虽然有过初恋,但青涩恋情连牵手都是奢侈,一直到分手,也不过进展到拥抱而已,没有这般亲密。而在注定改变得面目全非的未来里,更多只是逢场作戏,她们自然也不会在他面前展露如此的脆弱与歇斯底里。
所幸智秀虽然心智大变,但好歹保留着女生细腻温柔的一面,两人配合着,渐渐将允儿安抚的平静。不多久,她终于从噩梦中脱离,清醒过来。
“对不起,俊赫哥,对不起……”允儿哭着,为他检查背后的伤有没裂开,浑然不顾自己因为刚刚的挣扎,睡裙下摆翻到小腹,将自己底裤都露了出来。
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但对为什么会发噩梦,却只字不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安俊赫兄妹也不会问她,只是她发过这次癔症,却不可能再和智秀一起睡了。
家里只有两间卧室,还有一间书房,却早就被安俊赫放满了乐器,以供智秀无聊时自娱自乐,当然也不可能让允儿睡到那里面去,三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让她睡安俊赫的卧室,而安俊赫则与智秀挤一挤。
其时已是凌晨,整个城市都仿佛已入睡,窗外目光所及的道路上,路灯都已熄灭,只有遥远方向的主干道,还有微弱的光芒驱散黑暗,顽强地传递过来。
允儿怕热,卧室的窗户便打开了,冷风泊泊流淌进来,腮边已擦干泪水,眼圈却还红着的少女,怔怔看着安俊赫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一些换掉的衣服——和她道了句晚安,便准备出去。
“俊赫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