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是薛夷光想笑,又或者是觉得韩炜彤的哪句话觉得好笑。其实,韩炜彤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很沉重,一个怨恨妾室,一个名门闺秀的姑娘,能够说出自己愿意当妾室,甚至是当外室的话,可见韩炜彤有多么想要摆脱韩家。

    薛夷光会笑是因为她觉得韩炜彤是个挺有想象力的姑娘,也不知道是话本看多了还是别的,居然会说出给她当暗探,当杀手的话,这个世界是有法制的,她看起来像是喜欢随意杀人的人吗?

    对于薛夷光的自我怀疑和深觉自己无辜的想法,群里的大佬们却是大笑,同昌公主取笑道:“估计是你在胡族杀人的名声传到了这小姑娘的耳朵里,也许胡族和大魏都传遍了你凶悍嗜杀的名声。”

    薛夷光是不在乎的,她笑道:“传出去又怎么样?作为一个女性在官场,若是没点凶悍的名声,只会被人欺负和轻视。”这些名声薛夷光是不在乎的,若是这些名头能够帮她威慑地方的官员,她就更高兴了。

    不和群里的大佬们再说话,薛夷光看着面前还跪在地上的韩炜彤,发现这姑娘紧张地厉害,便笑道:“你先起来吧,杀人,暗探什么的倒也不适合你这么娇弱的小姑娘。”

    韩炜彤不知道永嘉郡主在笑什么,她觉得是舍下尊严和所有骄傲,对着永嘉郡主说出甘为妾室外室的话的,但是没想到在永嘉郡主眼中,却是个笑话,韩炜彤也知道自己什么都不会,这么说确实是个笑话,所以心中更为紧张,她不知道,永嘉郡主会不会留下她。

    她想要为自己争取,韩炜彤道:“我可以当暗探的,我有美色,父亲说男人都喜欢像我这样柔顺的女子,郡主想要什么,我就接触什么人,我一定可以迷住他们,拿到郡主想要的。”她没有身手,身子还柔弱,但是这么多年生活在韩家,她十分清楚自己的价值在什么地方。

    韩均之所以到现在还愿意养着她,而不是像对待母亲一样,让她自生自灭,这都是因为她有着一张漂亮的脸,这张脸虽然比不上永嘉郡主,但是却比韩家任何一个姑娘生得都美,韩均看到了她的价值,请来人教她琵琶,而不是琴或者是筝,让她学习柔媚之态,这些就是为了在今天将她卖给好价钱。不是说琵琶风尘,比不上琴或者是筝,而是前朝诗人的那首《琵琶行》让江南众多歌女都选择学琵琶,以此想要获得上位者的青睐。

    “有些事,说来郡主可能不信。”韩炜彤接着道:“之前苏州知府空缺的时候,我那个好父亲就跟我说过,他会把我送给苏州下一任知府当妾室,但是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苏州知府不是男子,而是郡主,他的算盘落了空,就想要让我趁今日郡主的宴会勾引其他的男人。”

    “但是我不想,于其被他将我卖给其他人,我宁愿把自己卖给郡主。”韩炜彤对着薛夷光说出自己心里话。

    “将自己卖给我后,你想要得到什么?”和之前柔和温雅的样子不同,薛夷光锐利的目光落在韩炜彤身上,语气中带着威严和诱惑,“权势?地位?还是钱财?又或者是对韩家的报复?”

    韩炜彤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威严的薛夷光,她觉得永嘉郡主的目光好像能看清她所有的秘密,她的小心思在这一刻荡然无存,这种被看穿的感觉,也让韩炜彤心中多了一丝畏惧,她知道自己的心思是瞒不过永嘉郡主的,所以她觉得隐瞒也没有必要。

    “我想要将韩家踩在脚下,我想要韩家偿还欠我母亲的所有,我要让韩均也疯掉。”这一刻韩炜彤毫不掩饰自己强烈的报复心,报复的面容让人扭曲,脸上的柔弱也消失不见,只剩下浓浓的恨意。

    但是随着后面这些话,这些恨意又变成了低声地啜泣和向往,“我想要将母亲从韩家接出来,她在没疯之前,最想要的就是和韩均和离,我要帮阿娘实现这个愿望,她不想在自己死的时候还以韩家妇的身份下葬,我要帮阿娘和离,我要带着阿娘离开韩家那个鬼地方。”

    说起自己的母亲,那显然是韩炜彤心中最为柔软的地方,低声的哭泣,以及眼中流露出的向往和幸福都足以说明这点。

    “离开韩家以后呢?”薛夷光问道:“你要带着自己的母亲单过吗?你的外家能同意吗?你诗中说过你外家不同意你母亲和离。你带着母亲离开韩家后,你不嫁人前,一切都好说,但若是你嫁了人呢?你还是要离开她。”

    “那我就不嫁人。”韩炜彤坚定道:“母亲为了我,忍了韩家这么多年,我绝不会为了自己的婚姻丢下母亲,我可以招婿。”至于不成婚这一点,韩炜彤从来没有想过,主要是因为大魏规定,女子要是到了跪地的年纪还没有嫁出去,那就要由官府指定结婚的人,还要缴纳高额的赋税,这是大魏律法的规定,便是世家大族的姑娘也没有违反的。

    当然这也不是没有漏洞可以钻,很多不想成婚又到了年纪的姑娘,会选择出家当女道士,比如当年的玉真公主,但是这样做的前提是你有足够的权势,公主可以自己修道观,就算是在别人的道观里也没有人敢怠慢,但是她只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就算她不离开韩家,以韩家的财力也不能给她修道观,更何况离开韩家后她身上的钱财更少,而普通的道观很多都十分乱,她也不敢去。

    所以有些东西就是有权有势的人才能玩儿的,普通人家想都不要想。

    比起出家当道士这一点,显然招婿更容易办到。

    “就算你母亲和韩均和离,你也依旧是韩家女。”薛夷光听着韩炜彤屡次都直唤韩均的明辉,而不是用父亲这个称呼,就知道韩炜彤对韩家的恨意有多深。大魏是个礼法森严的社会,在现代父女之间断绝关系都十分不容易,更何况大魏?在大魏不只是父亲,就是宗族都可以决定一个女子的命运。

    在大魏,父母离婚,母亲根本没有争夺抚养权的权力,孩子只能归属父族。

    “那就让韩家没了不就好了?”韩炜彤对于这点早就想好了,“让韩家的人都疯掉,不就没有人可以管我了吗?”

    这个话天真又残忍,薛夷光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满心都是恨意的小姑娘说话,她不会劝这个小姑娘放弃这个想法,未经他人苦,就莫劝他人善,她只是不想让这样一个正值青春年少的姑娘,生活中除了恨意,就没有其他的,这样的生活太痛苦了。

    “我承认我确实想要靠着郡主的权势和地位,为自己报仇。”韩炜彤承认自己的用心,“我想要权力和地位去对付韩家,我想要钱财赡养母亲,我是不是太贪心了?”说到这韩炜彤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贪心,她什么都想要,她有野心,也有报复心,只是她的能力并不出众,和她一样的人千千万万,永嘉郡主又凭什么选择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