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放心,”末了,裴无洙怕他们忧心自己可能是在空手套白狼,还偏过身朝着供奉佛像的正殿方向拜了拜,“佛祖面前,在下必不会随意、胡乱许诺的。”

    苦贤和尚却早已没心思与裴无洙算计这个了,只神情哀艾地望着她身后的苦玄小和尚,想问句为什么,想劝他留下,又想最后临别前再叮嘱他些什么……想说的太多了,全皆挤在喉咙口,反而憋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外面的大小萝卜头们已经开始大合哭几重奏了,有喊师兄的有叫师弟的,还有不明情况跟着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要哥哥的小女娃。

    裴无洙被这场面闹得脑袋都大了一圈,恍惚以为自己是个拆散别人的恶毒后母、分开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但不管内心如何崩溃,面上都还是一如既往、不动如山的冰冷漠然,二话不说按着小和尚的肩膀就往外走。

    临最后出香山寺们前,一群小孩儿已经哭得不成样子地挤过来要拽着苦玄的衣角不让走了,苦玄无奈,转过身来,对着寺中众人微微鞠了一躬,缓声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寺中众人的哭声都渐渐消止了下来。

    “前缘尽散,小僧就此别过,”苦玄轻声道,“望寺中众师兄弟,万勿挂念。”

    一众小光头们泪眼汪汪,但都安静得不再多作纠缠了。

    “阿弥陀佛,”苦贤和尚双手合十,长叹了一口气,最后对苦玄道,“不生生不可说,生生亦不可说,生不生亦不可说,不生不生亦不可说,生亦不可说,不生亦不可说。有因缘故,亦可得说。*……去吧。”

    苦玄小和尚肃容应是。

    裴无洙一直等走出香山寺许久、下山下到一半,脑子里都还被苦贤和尚最后那生不生不生生的闹得一阵头晕,好半天没有捋清楚关系来,忍不住对着刚刚长到自己腰间的小和尚不耻下问道:“住持大师最后与你说那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此句出自《涅槃经》,四不可说,配释我佛藏、通、别、圆四个教派,”小和尚认真地想了想,正欲与裴无洙再深入地仔细解释一番,但看裴无洙这就已经听得两眼迷茫的样子,顿了顿,言简意赅地总结道,“总之,苦贤师兄就是在劝小僧以后少说话,最好什么也别说……当然,‘有因缘故,亦可得说’。”

    “那我们应该也已经算是‘有因缘’的了吧?”这样说倒是叫人听得简单明了了,裴无洙挑眉笑问道,“还没有问你,方才在寺庙里为何突然出声说要跟我走?就不怕我是个坏人把你给卖了么?”

    小和尚有点受不了裴无洙这么迅速而跳跃的提问方式,先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再然后又摇了摇头,轻声道:“你不会,你是个很好的人。”

    “是么?”裴无洙失笑,没想到自己一个本计划来杀人灭口的恶人都能被这小孩儿发好人卡了,摇头否认道,“因为我帮你的师兄弟们解决了以后的问题么?……那倒大可不必,我本就是有所图谋。”

    “更何况,这些东西在你们看来很难得,”裴无洙神色淡淡道,“于我而言,却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不,”小和尚摇了摇头,认真地望着裴无洙道,“你所求与你所做,本是不相干的……就算没有所求之事,你遇见了,也一样会出手帮寺里的人一把,就像当时在原冶村你过来扶小僧一样。”

    裴无洙没有接话,只作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态来。

    ——她心里明白她应该让小和尚更喜欢自己一点,这样以后才好控制住小和尚……但另一方面,裴无洙又不希望小和尚把她美化成一个多么多么好的人。

    不然将来有朝一日万一非得要动手时,裴无洙忧心自己可能会下不去手。

    毕竟,当一个人,尤其还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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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子全心全意地信赖仰望着你时……你是很难说服自己的内心去辜负、毁灭掉这份信任的。

    裴无洙也知道自己的心态很矛盾,所以干脆就什么也不说了。

    “而且,虽然或许真的只是举手之劳,”小和尚停下了脚步,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只蚂蚁来,举到裴无洙面前给她看,“就像这只蚂蚁于小僧,放它走或踩过它,于小僧而言也一样是举手之劳,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