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县试放榜之后,苏州府无论市井百姓还是官商士族之间,都流传着区府一门双案首的小传说。
先不说在区卿远运作打点下早有些才名的区承江,那年仅八岁,不声不响离家考试的区承洵更是叫人惊讶,除却赞叹外,想象力丰富的人们还编出不少前情后事来——
“真不愧是相爷的孙子,探花的儿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我听说,这是同知大人故意安排的,两个儿子两处参考,可不是白白多赚了一个头名?只可惜了那些没有个好姓氏的寒门之人。”
“把一个庶子放在身边,却让嫡子离家,我怎么觉着是同知大人宠妾灭妻,后宅不稳呢?”
……
区府,西院内。
连氏站在一人高的铜镜前转了一圈又一圈,一身湖蓝色的衣裙外罩浅蓝色薄纱衬得她面若桃花,比起前两个月的愁眉苦脸来,仿佛一下回到了少女花期之时,旁边还有三个丫鬟各捧着一件刚制好的新衣等待她试穿。
“这件好!好似年轻许多!”连氏对着镜子里的身影不住点头称赞。
来送衣裳的裁缝娘子附和道:“夫人本就年轻,瞧着还不到二十吧?”
“就你贫!你还是第一次来府上见我不成?”连氏捂嘴轻笑,似抱怨道,“我那不成器的儿子都八岁大了。”
裁缝娘子更夸张地拍了下手,惊问道:“哎哟!可是那位八岁就独自参考的吴江案首区承洵少爷?!”
“可不就是那调皮捣蛋的小子!”连氏嘴上笑骂着,眼中却满是自豪得意。
无论是面对同样的官夫人,还是这些平日里不屑交谈的仆妇,谈论、炫耀区承洵已经成了连氏近日最喜欢的事。
那裁缝娘子怎会不知,好话一句接一句向外倒,最后果然捧了个大红包回去,又给自家铺子揽了不少下一季的单子。
待她走后,连氏吩咐下人将新衣收好,斜躺在贵妃椅上养神。张妈妈将几张拜帖放至她手中,绕到身后替她捏肩敲背。
“知府夫人的帖子?”连氏瞟见最上头那张的名目,“那位今年才到苏州的夫人?我还未曾见过呢。”说着翻开,扫了几眼,笑了,“哟,可是邀了全苏州府有名有姓的官员家眷们一起过端午看龙舟呢,真是大场面。离端午也就三日功夫,我可得好好挑挑衣裳和首饰,到时可不能丢了老爷的脸。”
更重要的是,又可以好好炫一炫区承洵了。
张妈妈见连氏有些忘形,委婉提醒道:“那毕竟是知府,老爷的上峰呢。听闻沈大人家的公子也是一表人才,今年刚游学归来,想来也是要借这一次在苏州府亮相,为日后科举做准备。”
“那位神神秘秘的知府公子怎么也有个十三四岁了吧,哪比得上洵儿。”连氏不满地嘟囔了一句,瞧见张妈妈不赞同的表情,半耷着嘴角,“好吧,我收敛着些,要是旁人先开口夸赞,我也是要说的。”
“洵少爷的优秀放在那儿,明眼人都能瞧见,少几句议论又算什么,还是谦逊些讨大人们喜欢。”
张妈妈不紧不慢道:“沈夫人这回把小辈都邀上,恐怕还有替儿女相看婚事的意思。至于我们府上,浈姑娘十二,渺姑娘十岁,说小不小,夫人也该带着她们出门交际相看了。”
“沈家可是个不错的人家,沈夫人也出自名门,京中姻亲不少,只可惜我的沅姐儿还小。”连氏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什么,一脸意味深长,“相看?婚事?真真是极好的。”
遂遣人去几个姨娘和朱榴苑报了信,特别将张妈妈的猜测详细告知,并嘱咐姑娘们这几日好好休息保养,务必保证端午赴会时能光彩照人。
有人不以为意,有人或暗自激动,却无人知晓这位知府公子与区家早就有了不同寻常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