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新县令将到,长城县衙署上下都忙碌起来。忙碌之余,也各自揣测这位新县令到底是何样人许盈的名气莫说是如今的江东了,就是放眼江北,那也是正当红!但外面传的名是一回事,本人又是另一回事了,大家心里少不得各有想法。

    再者说了,外面传的名也多是称赞许盈才华、风貌的,又有几个去说他有没有实干之才?

    许盈经营了随园诸产业,又以赛马会做牵头,帮扶建邺贫民,看起来是很能任事的样子。但这些是传扬起来就远不如风姿、才华这些了,很多人甚至没注意到这些。而就算是注意到了,也有些人并不觉得这是许盈的能力。

    时下哪个大族没有许多产业?难道这就可以说是各家都有经营上的老大才能?这显然是不对的,只能说这些大家族都占据了很多资源,处在他们那个位置,经营产业本来就要比别人容易许多。再者,他们也不缺能够办事的人,事情就更简单了。

    长城县衙署上下,特别是头头脑脑的那几个,其实担心许盈这个新县令没能力,又或者不通庶务。有属官和胥吏们在,县令就是只做一个吉祥物也无妨,长城县的大小事务总能运行下去。

    他们反而怕许盈太有能力这里的‘太有能力’是把真能力和假能力都算进去了。

    假能力就不说了,在衙署上下想来,许盈这样一个贵公子特意来长城县做县令,总不会是来玩的。以人家的身份,想要整日宝马轻裘、偎红倚翠地悠哉游哉,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而如果是想为官一任,多弄些银钱在手,那也是笑话!

    能捞钱的职位到处是,长城县又算什么?人家地位和家中财势摆在明面上,真到了许少爷也要捞钱了,那数目就不是轻易打得住的了,至少一个小小的长城县榨干了都入不得人家的眼!

    所以,这位新县令怕是真的想做些实事而抱着这种目的,能力又是个‘假的’,仿佛战国时赵括‘纸上谈兵’。到时候真的做起事来,没有轻重、无有好坏、且很难哄,想来下面的人都不会太好过。

    至于能力是真的,那或许比‘假的’更糟!

    没能力又想做事的上官在如今这年月里,虽说不是遍地都是,但总能见过、听说过。这种上官有些麻烦,但只要找到一个平衡,捋顺了思路,上下配合着也还好。左不过就是多做些表面功夫,然后再行欺上瞒下的事罢了。

    但想做事,同时还有真本事,这就要命了!

    这种干吏一旦到了地方,往往会将地方犁一遍,改变地方原有的‘秩序’。或许改过之后对地方上大多数人更好,但对于现有的既得利益者来说,他们本能地抗拒这个!到时候两边对上,一场‘腥风血雨’是少不得了!

    更要命的是,眼下要来的新县令不是什么样子货!对上地头蛇,人家是龙,还是过江猛龙!一般来说,两边都很强势更难谈妥协。索性新县令势弱对很多人来说还好些,说不得想做事的时候就被地方豪强大族给按住了!

    许盈就是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抵达长城县的,而在他抵达长城县之前,大部队一行已经先过来了。

    长城县虽然只是一县,但得益于地处三吴精华,并不像一些偏远小县,别说是官宅了,就是衙门都低矮破败——虽然在先过来的管事看来,这长城县的官署也就是比驿站强一些,根本不适宜许盈住!

    只因为许盈先前说过,让大部队来了之后先打理官宅,不许令置大宅!管事也只能在原本官宅的基础上做工作。

    人一来就购置石灰、瓦片、漆胶、砖木等等,用来修补官宅。其实官宅并不旧,前任县令也在这里住过,若是哪里不好也是会改、会修的。但管事觉得不够好,便做主弄了这些。

    “到底是一个贵公子,官宅还住不惯。”知道官宅那边的动静,虞恕的夫人啧啧称奇。虞恕是虞氏子弟,夫人自然不可能是普通妇人,同样是大族出身。当然,和虞恕一样,她也不是什么显支。

    虽说是大族人家女子,但囿于乡间,和一般的乡间女子相比,见识多一些,却也都的有限。看到官宅这样好,新县令的家人还要整修,还有些适应不来。

    虞恕却是看的明白,饮了一盏热茶道:“于这等贵公子而言,能如此已经很好。”

    没有另外买一座大宅居住这就很好了,这是虞恕的真实想法。在他看来,或许这位新县令是真的秉性质朴,为官也是清廉的那种。

    管事素知许盈的‘审美’,再者觉得这官宅底子就是那样,总无法做到‘精致’,于是干脆走了另一条修葺的路子。让人屋顶用黛瓦,墙涂的雪白,雕梁画栋一概不用!就是之前县令曾经用的、带有彩绘的柱子、梁木等等,都换成是简约朴素的。

    后园也尽量走‘田园风’,亭子覆以茅草,池塘种莲藕,墙角种竹子,还开了一两垄菜地,收拾的整整齐齐。至于原本的假山之类,则是全部搬走了!就是种的花儿,也只留下了一些颜色浅淡、相对而言没那么名贵的。

    相比原先富而不贵,如此反而有了返朴归真的素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