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觉得呢?”

    许盈话音落下,也不等许仲容再说什么,便轻轻颔首,转身离开,身后跟着的是不敢再留的书童——教室里空了,走廊上的脚步声就像是一个又一个的巴掌打在许仲容的脸上。

    许仲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与轻蔑,哪怕是他当年在洛阳时,这样的事也是没有的。那个时候的他初至洛阳,即使有个汝南许氏的名头,也是一文不名的。当时的他为了求名,做过很多低声下气的事,也不是没有受过轻视与冷眼。

    但当时的他都没有这样的屈辱这很大程度上是预设的立场不同了。在洛阳时,他为了寻求出路,早已做好不受重视的准备,他甚至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是面对许盈则不同,他一开始只当许盈是一个小孩子而已。

    即使许盈显得比同龄人早慧又如何呢?对于成年人来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就连那点儿心机算计也显得孩子气,对于大人来说那就是明摆着的事,也从不会想到要去防备。小孩子而已,再如何又能如何呢?

    他是这样想的。

    况且他还是许盈的老师、长辈,有这样的身份加身,就更是如此了他从没有想过事情会如此超出他的预料,甚至让他受到这样的‘侮辱’。

    许盈当然没有侮辱许仲容的意思,但当事人的感受是另一回事。许仲容其实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这个时候他的感受就是确确实实受到了侮辱。

    此时此刻,许仲容甚至觉得周遭的人都在心里笑话他——许盈走了,许盈的书童也走了。他分明看到那些书童想笑又不敢笑!人说仆似主人,果然许盈身边的人也和他一样刁钻可恶!

    现在留在周遭的有他自己身边的僮儿,也有一些整理书房的仆人许仲容甚至觉得自己身边的僮儿都有些不对了!

    他们肯定也觉得自己这个主人十分可笑了!!

    又恼又恨又羞惭,许仲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院子之后连着几日,他都称病停课了。

    也就是说,许盈几天没上课。

    原本这次的事情还不会传的那么快,结果因为许仲容‘生病’,立刻飞一样的传遍了整个东塘庄园八卦这种事,从古至今、无论高低贵贱,都是很盛行的。

    “哈这个许明德!”裴庆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他甚至比一般人知道的更早更详细,因为他分享了羊琮的情报。

    嘟哝了几声之后,裴庆忍不住向羊琮抱怨:“授课便好好授课,如今弄的这样难看,怪谁?真拿人当傻子,就他一人聪明——既然做出了那样的事,就该想到如今,真是自取其辱!”

    羊琮正展开一幅画细看,听裴庆如此说,冷笑了一声:“你也不必如此说,不过就是嫉妒许明德罢了!”

    “我嫉妒?我嫉妒他?”像是被踩到痛脚一样,裴庆差点儿跳起来:“我嫉妒许明德什么?嫉妒他无才无德么?”

    此地无银三百两而已,羊琮将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的‘虚弱’看的一清二楚,嗤笑道:“阿庆自然是嫉妒此人能名正言顺教导玉郎这可是你求而不得之事!”

    裴庆一直暗搓搓找机会向许盈施加影响,相比之下,许仲容作为许盈的启蒙老师简直得天独厚!他的位置正是裴庆想要的。但是,就是这样的许仲容,时不时就要闹出幺蛾子,似乎一点儿也不‘珍惜’这个位置站在裴庆的角度,确实觉得恼火。

    虽然被羊琮抓住了隐秘的心思,裴庆却没有之前那样跳脚了。毕竟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他就算要继续否定,羊琮肯定也是不信的。

    看了看外面的天,裴庆故作无事地转移话题:“话说玉郎平日看着随和,如今却知,他不是受气的。”

    “这难道不好?”羊琮反问裴庆:“你心里是极满意的吧?”

    对此裴庆倒是不否定:“自然,我最厌恶者,对弱者心狠手辣,对强者唯唯诺诺!若是真有本事,对厉害人物去用,欺侮一些弱者算什么?只是如今天下的风气却是相反的,统统只朝着弱者用力了。”

    说到这里,裴庆已然相当嘲讽,他想到了如今天下局势。‘上等人’最欺软怕硬,你杀我、我杀你,这样的压迫一层一层压下来,最终全压在了小民头上。都知道这样超出负荷的压迫意味着杀鸡取卵,但没有人因此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