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弓箭背在身后,单膝跪地,垂首抱拳,“属下是张禁将军的副将,廖炬。本来……只是个小兵,今年正月,将军被方作门客蒙亦偷袭,左臂中箭,属下抓获蒙亦有功,升任副将。”

    冯令瑜着急,紧拉缰绳带动马儿嘶鸣,“叔叔中箭?为何不派人来京城告诉我?他现在如何?我要去看他!”说罢扯着缰绳拉马转身,廖炬挡在马前,“郡主,将军无事,昨夜白狐军夜袭,八十里外另一营寨死伤了数百兄弟,数百石粮食被抢,今早将军亲自前去安抚整顿,吩咐属下迎接郡主。”

    “那他为何不告诉我?”

    “当时刚解决了四王叛乱,幽州局势未稳,他怕泄露了受伤的消息,会惹来麻烦,加之冯公新丧,郡主必然伤心,将军怕你再为他而伤神。”

    “最近战局如何?”他们并肩骑马,在山岗上慢悠悠走着,冯令瑜心情还未平复,恨不得立即抓住方作,狠狠砍上几刀以解心头之恨。

    “最近,打了几次小仗,有输有赢,炽焰军与对面的白狐军人数和战力皆相当,将军正想法子,把他们一网打尽。”

    “方作也害怕了,四王之乱后,幽、平二州收归周朝直辖,京城到此处,走小道只需五日,路途开阔,打起仗来,京城源源不断提供补给,相反萦州,山丘连绵,运送粮食辎重,千辛万苦。”冯令瑜斟酌着,吁马停下,凝重道:“他们肯定有别的打算,不痛不痒的小仗打下去,被拖死的只会是他们。”

    “郡主高明,将军也想到了这一层,只是,我们还没未想出来方作的意图。”

    “狐狸尾巴藏得再好,也会留下骚味儿。”说罢挥鞭纵马,直至午间烈日当空,力竭方休。

    张禁将军看着苍老许多,冯令瑜见了他,扑到他怀里哭道:“叔叔,你的伤可好了?咱们回京城去医治好不好?这边还有刘武将军,你别硬撑着。”

    他慈和地笑:“傻丫头,叔叔这辈子大风大浪过来,屈屈箭伤,何足挂齿,趁着去年攻克幽州的余威,一鼓作气,攻入萦州官邸,活捉方作,我这辈子便无憾了。”

    “说什么这辈子,叔叔还年轻呢!还记得叔叔在两军交战中,一人一马杀入敌军阵营,把我从方作的营帐里救出,不过几年前的事儿罢了。”

    他大笑,“如今你可要保重,若再被绑,我可没力气把你抱起来了——我与你爷爷可是一辈人,快六十啦,哪里还年轻?”

    她从他怀里抬头,像小时候一样揪他胡子,胡子花白,他也垂垂老矣,她簇簇落泪,“六十怎么了?古有廉颇八十为将,姜太公九十出山,叔叔还有得活呢,还有大把的功业可以建立,还要看到令瑜嫁人生子,还要教我的孩子武艺呢!”

    刚巧走进营帐的刘武和宋文两位将军闻言而笑,刘武打趣道:“令瑜丫头长大了,都想着日后孩子如何了!”

    她赶紧抹去眼泪,“我就想了,我说的都是认真的,叔叔可要好好保重身子,累了一定要休息,饿了一定要吃饭,我就在这儿监督你了。”

    是夜,营内设宴为她接风,烛火长明,三两杯酒下肚,肚皮大敞的汉子们个个面泛红光,互相说些荤话,啐上一口,又举杯相碰。

    武将们喝上头了,勾肩搭背到一旁空地打起来也是常事。拳拳到肉,一招一式利落飒爽,看到精彩处,冯令瑜忍不住站起拍掌,“好!打得好!”离席走上前仔细看他们的动作,时不时跳起来喝彩,“左肋下是破绽!对!就这么打!太棒了!太棒了!”

    “哈哈哈!还是个贪玩的小丫头!”张禁看着她,对宋文笑道。

    一场武斗结束,她意犹未尽,对获胜的武将道:“这位大哥好功夫,跟我比试一番如何?”

    她摆开架势,那皮肤黝黑满头大汗的汉子却连连摇头,她恼怒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命令你跟我比试!”

    他只得无奈接受,比划时明显收了力道,处处忍让,冯令瑜直接往他腹部出拳,他无意间抬腿格挡,她收势不及,力道反弹后退两步。

    还待再进攻,他已跪地求饶:“郡主饶命,属下并非故意,郡主饶命!”

    每次都是这样,她没了兴致,郁郁寡欢坐回张禁身旁,气闷吃菜,味同嚼蜡。

    “你是郡主了,又是大姑娘了,可再不是从前漫山遍野跑的丫头。他们一介草民,伤了你,可是要掉脑袋的,你也体谅体谅。”张禁劝道。